老柴的来信

亲爱的朋友，这周好吗？四月头上雨纷纷。我这几天在广西，小羊作为已周岁的子孙，参与到了家族里“做清明”的传统扫墓仪式中，我也因此跟随他走了很多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村庄叫“屯桑”，有拔地而起清秀的山峰，有满目青绿的稻田，村口还有池塘和一条活泼的河。另一个镇子则叫“思恋”，鳞次栉比的老房子里住着熟悉的邻居，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来，在丛林和山中赶路，祭拜先人。也踏青，也欢快地分享食物，也彼此问候（每周六寄出的专栏因此拖延了一日，先跟各位道歉）。山里的生活和城市全然不同，柳州的又跟北京不同。迥然的生活内容和节奏形成了一个奇妙的思考空间。有一天，我清早叫外卖吃了非常好吃、加了很多花生的切粉；早晨带小羊去大龙潭公园，围观了柳州市一年级的孩子们列队春游；走累了就去附近吃早茶，螺蛳鸭脚煲美味到尖叫；傍晚我们去家附近的河堤散步，宽阔的柳江碧绿宁静，有人在河里游泳，更多的是钓鱼的华发老人，江边开满了紫荆花树。晚上散步回家时，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儿——“在这里生活也很不错呐”。不是文艺行为的慨叹，而是很快速但实际地思考了气候、饮食习惯、教育、医疗，然后计算了下房价（当然，房价是非常重要的指标。这里大概一万出头的均价，就可以买到一流物业的江景新房。有审美很好的景观，有露天泳池，人车分流，进出管理严格，保安和物业看到你会很礼貌地行礼这样），结论便有了。这个结论让我心里忽然多出一大块安全空间，人生因为多了个切实的选择而有了更多余裕。神奇的是，又有一天，当我站在那个叫“屯桑”的村庄的村口，看到夕阳下水牛在田间悠然漫步，我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儿——“在这里生活也很不错呐”。我甚至非常切实地计算了在这个村庄租地建造一所相对舒适的房子所需要的花费，实际上，大致七八十万可以很理想了。我也考虑了这里距离城市的交通时间，大概八十分钟左右，购置一辆皮实耐用的车子就可以了。我于是也觉得，啊，又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选择啊。这次的想法和往常不同的是，我开始觉得这种生活并非不现实的，并非因为种种意识形态限制而遥不可及的，他们具象地自发形成选项，落到我对未来的思考规划中。我想，这样的变化来自于不确定性：我也写过很多次，几十年和平与奋进的时代，在历史上都是罕见的盛世，如果就千百年的周期波动而言，接下来我们每个人会遇到什么样的时代，谁都说不好。我们有必要多考虑些生活的不同条件和不同状态年龄和成长：三十岁后，尤其过了三十五，我越来越意识到生命有限，抬眼看看不同的人生与宽阔的可能性，是比低头赶路重要很多的事情科技发展：电、网络、硬件、道路的发展都让很多地方的生活质量有变得很好的可能性，人们的居住分布正在开始发生大的迁徙和重新分配工作模式变化：这也是我这两年最深的感受。肉身所在地将越来越不限制你的事业边界，你完全可以通过互联网与你的伙伴亲密协作如此一来，风景如画的屯桑、有碧绿江水和满城花树的柳州、我们每个人的家乡、还有数字游民们已经惬意生活的大理福尼亚、西双版纳、景德镇、清迈又或者某个海岛，都可以成为我们的选择。当然写这篇文章，并不是说我决定这样做，或者立马选择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我只是觉得，人生可以很辽阔。这些年，超速的发展和卷文化造就了很多“疲惫的大城市人”，财富至上的单一的价值观令人窒息，更浪费了多少宝贵的生命。前几天的新闻里，四个年轻人相约服毒跳崖，尽管我们已经无法猜测他们辞世的真正原因，但侧写报道里（可以看《三联生活周刊》这篇：天门山跳崖：四个决绝赴死的农村青年）难免提到的关键词，有“贫穷”、“孤独”和“压力”。一个人要拥有多少财富，才能过好这一生？我也没有准确答案。我当然也知道，贫穷的确是非常需要力量才能对抗的困难。我知道，顺着社会给定的阶梯向上攀援仍然是得到更多机会，体验更多人生的方法。我只是觉得，作为我们个人，如果能尽早地远离财富至上的畸形价值观，明白前有奔头，后有余地，可以看到更开阔的生活形态，可能会容易快乐点吧。————今天推荐你听，好妹妹/小娟&山谷里的居民的单曲《看云》。老柴，2023-04-09

我亲爱的朋友，见字如面，今天是壬寅年除夕。首先要郑重地祝福你除夕快乐。本期专栏将在公众号同步发布。要看公众号排版的请移步“练习册”。这期的歌，我是我特别选的，点击收听：Carpenters《Top Of The World》比起副歌部分，更喜欢开头这段。歌词我改了一句——Such a feelin's comin' over meThere is wonder in most everything I seeNot a cloud in the sky got the sun in my eyesand I won't be surprised if it's a dreamEverything I want the world to beIs now coming true especially for meand the reason is clearIt's because you are youYou're the nearest thing to heaven that I've seen————最近一期Slightly Open录制时，薇问，如果对十年前的自己说句话，你要讲什么？我认真想，我要跟她说，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2012年的年末，我经历了一桩难以招架的职场变动事件，新年的前一天，我收到被波及的消息，感到震惊，连同迷茫。在此之前半年，我下了很大决心冒险放弃了安稳和快速上升的工作，怀抱勇气和畅想进入战场，不料才半年，现实就给了我一记重拳。我仍然记得那个年末的下午，我跟最好的朋友说完情况，她喊我去三里屯吃我惦记很久的冰激凌。结果，店铺也因为新年要关门了，我们买到Coldstone最后一碗冰激淋，在猎猎寒风中吃到脸发青，胃缩成一团。 那时候，我觉得被伤害，也觉得看不清未来。 十年过去，再回看那个新年前夜，彼时觉得天塌下来，如今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在那之后，日子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也没有我期待的那么顺利，我又经历了比那更大很多的波折和风浪，当然，也获得了从未想过的经验和习得。唯一明确的是，对于漫长生命的本质意义，那所有的冒险和承担，都是值得。01 人是动态形成的我很小的时候，对于自己将成为什么样的人充满好奇。各种形式的迷信和预言都对我充满了吸引力。直到有一天，有个老人在给我看掌纹时说，其实人的命数是会变的，因此掌纹线也会变。我才忽然领略到，人的成长，跟植物一样，是在动态中形成的。固然有些命中注定的伏线，但你所有未来的发生，都是以你此刻的行为和思想为基点。 所以，假设你想到更远的地方，想看更大的世界，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丰富的人，你就应当提供给自己足够多的可能性。学习，尝试，甚至冒险都是必要的。而命运的福利是，当你走得足够远，看得足够多，曾经背负的巨石，也会慢慢举重若轻。造物主给人的剧本就是这样的，等你洞悉了这一点，你就差不多该上路了。02 破除“完美主义迷信”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选择好了道路，也具备了勇气，有时仍然拖沓乃至无法迈出步伐呢？ 我这几年，观察自己，发觉很大的一个“碍”，来自于完美主义迷信。我以前大约也写过，这个迷信，跟完美没什么关系。只是心中总想要万全的准备，完美的结局，反而被束缚在虚幻的“等待时机”中不能出发。想要写一本书，觉得自己沉淀还不够；想要创立一个品牌，因为想不到理想的名字而迟迟无法开展；想去见一个人，总觉得自己状态还不够好而无法发出邀请。诸如此类。那是一种，“因为太爱，所以不敢靠近”的情怯；是“万一失败了呢？”的担心。 但，珍贵的机缘往往就在这其中耽误了。更重要的是，如果第一步迈不出去，就不会有第二步。没有第一只丑陋的板凳，就不会有第二只的进步。没有第一次的失败，也很难建立后面的成功。 这两年很大的变化，是开始破除了“完美主义迷信”，决定，无论是否理想，不管成功与否，都希望所有开展。03 Ups and Downs当然，前进是会带来起伏的。不同的是，十年前，这些曲折会令我恐惧，犹疑，不知所措。十年后，遇到挫折难免还是会失望沮丧，得到成果也可能得意忘形，但总体，我能清楚理解这是前行路上的必然，是修行所要必须面临的课业。况且，就体验型人格而言，只有变化的，“意外”层出不穷的生活才具有戏剧般的美感。才能在豪饮后写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所以，不但要接受起伏，要学会享受起伏。04 勇气是最珍贵的东西而勇气，金子般的勇气，是这其中最为珍贵的东西。牧羊少年踏上旅程，不知未来遇到什么，沙漠，海洋，部落和战争，美丽的姑娘，炼金术士，梦想与爱情，胜利和死亡。可是，无论遇到什么，当你拥有勇气，你执剑前行的每一天就都是坚定的、积极生长的、你全然理解其意义的。因此，在新年，我想给你的最好的祝福，便是，无论你的2023，是浪漫的还是现实的，是高亢的还是低沉的，是顺境还是逆境，都希望你充满勇气。 新年快乐，让我们大胆地往前走！2023-01-21，老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