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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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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怪

你好呀,如果你也底层乐观,相信虽然也许没有正确答案,但是在某些瞬间,可以非常接近,那我想,也许你会喜欢读我写的东西。

这是我的周记本,也是我希望完成对你有价值和美的输出的管道。我想进行有尊严的写作,也相信你值得有尊严的阅读时间。

谢谢你来,让我们尽快开始这段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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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2024-2-8 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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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21 17:41

不能原地踏步

这是休耕前的倒数第二篇,因此重要的事情要赶紧说、放在开头说:连续周更两年,2025将是我的小报童写作第三年。从新的一年开始,「不是办法」小报童将不再周更。根据这个更新,订阅计划也会发生以下调整:1/ 在2024年9月31日,我关闭了99元的季度订阅选项,因此所有季度订阅读者的小报童权益都将在12月31日过期。2/ 到2025年1月1日,我会将所有年度订阅读者的小报童权益转为「买断」。因此,所有在1月1日当天仍然处于订阅状态的年费读者,小报童的权限将自动转为永久。之后更新的所有内容,年费读者都可以免费无限期阅读。3/ 从2025年1月1日开始,「不是办法」专栏将会继续更新52篇,相当于过往周更时一年的内容数量,专栏也将在更新完52篇后正式完结。由于不再是周更,我预见自己将会写得更慢,因此也许写完这52篇要花费两年、三年甚至更多,但在完成52篇更新前,我不会收取已买断读者的任何续订费用。因此,同样数量的内容,大家可能要等得更久,但不用再交钱了。对于大家的订阅计划的变化,翻译成比较易懂的白话是这样的:1/ 如果你的小报童订阅现在还有2个月及以上的时间才截止,那么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无论你的订阅还剩两个月、三个月、六个月还是十个月,你都将免费获得未来52篇小报童的阅读权益。多出来的,就算礼物送给大家:)2/ 如果你的小报童订阅计划将在1月1日前到期、马上要截止了,那么你需要再次花365元续订,获得之后52篇小报童的阅读权益,但这一次付费之后,就不需要后续任何付费了。1月1日之后,小报童将会首次涨价,之后也许会再次动态调整,但只会继续涨、永远不会降价。所以如果你是老读者、小报童订阅快过期或者已经过期了,想要继续阅读,在2025年之前完成买断会是较为划算的选择。大概就是这样!稍微有点复杂,希望我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我日常做事方式比较稳定,尽量少变化,所以每次如果定了要变化,改变一般就比较大(我的观察经验:日常越稳定的人,越喜欢深思熟虑后炸个大的,比如突然就离婚/离职/换城市国家,属于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人格,你看电视里那种在人群中沉默不语的连环杀人犯都是这样的(不是正经说——做这个决定,我思考了很久,为了尽量不辜负大家,也反反复复想了很多个计划、很多次推翻,包括和小报童团队、身边的朋友、以及各种机缘见到面的读者朋友们都多次聊过,最终定下了这个,希望大家也能喜欢和理解。原因、思路、和一些写小报童的幕后细节,会在接下来的内容里慢慢说。请朋友们继续读下去。1首先要感谢小报童,和它带给我们相聚的机缘。小报童是个很巧的商业模式。它足够轻、足够个人化、足够简单、足够干净。金钱既提供了对创作者日常生活的支持、鼓励(逼迫)他们履约,也能让创作者与读者间建立更亲密、信任、小范围的关系。之前读到 “people will hate comment, but will never hate pay”(人们会出于仇恨发评论,但从来不会出于仇恨付钱),不禁会心一笑。付钱是真正的用脚投票,它不仅是经济意义上的流转和交易,也是实实在在、光明坦诚、毫不扭捏的爱和支持。只要有一丝犹豫和怀疑,也许仍然会关注、观察、评论、与你交谈,但绝不会花一份钱。钱,就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之间最高版本的信任和爱。And I do not take this lightly.有了金钱作抵押物的关系,自然地变得更郑重、更强烈,甚至多出了一丝神圣。对方拿出了真心,你必须真心换真心。尽量勤奋、稳定、用心;减少糊弄、懒惰和犬儒主义的嘲弄。而它回报给我的,比我给出的,更要多得多。从写小报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再也没焦虑过现金流,「钱」不再成为自由职业者的恐惧和障碍——这是多么沉甸甸的鼓励和支持,我用这笔钱装修了房子、规律了饮食、而且从冰岛到肯尼亚,去了所有我最想去的地方;我们有了社群、以及衍生的数个活跃的快闪群、主题群,做了很多场线下的官方非官方的活动和见面,从巴厘岛到广州,从即兴表演课到印度阿育吠陀康复,很多陌生人成为了一辈子的朋友和工作伙伴;而我最感谢的,是它让我重新拾起写作这个工具,我使用它,而它托举我。我并不是在一个历尽千帆、人格完整的完成态回望自己来时的路——我是在写的过程中变成我自己的。沿着这个思路,也想更详细讲讲写作或者规律更新本身给我带来的变化:第一,是它让我达到了惊人的专注。或者说,写作帮助我把那些曾扰乱我的东西剥落了。一周一更、每篇五六千字起时常达到一万多、且不使用AI纯手打、每篇还是一个人原创且是全新主题——这是相当重的创作量,更是大大超出我自然表达欲的高产要求。每次打开一个新文档,看着完全空白的屏幕,我都要深吸一口气:我又要一个人如同一支队伍般的去面对这场战争了。因此,没有什么时间享乐、放松、玩闹,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刻,创作的那根弦都是绷着的。没有时间更没有能量见朋友、do coffee/brunch、讨论八卦和电视节目、参与信息密度低的任何活动或聚会。一个下午浪费了,却没有产出任何新的感受或有趣的素材,这对我来说是极其恐怖的事情——我知道在浪费时间的当下,也许我是舒服和放松的,但当我单枪匹马面对空白的屏幕的时候,我将无话可说。一件事如果既不给我输送能量,又不能给我创意性的素材或思路,那么它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而我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周三之后又是下一个周三。于是那些可做可不做的行动、粘连犹豫的关系,都必须被砍掉。If it’s not a hell yeah, then it’s a firm no. 我曾经是一个极度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人,但如今我拒绝别人如吃麻辣花生米,一个接一个毫无内耗。这里要说一句实话:我失去了很多朋友。不仅仅是那种「无效社交」的关系,是实实在在、有很多共同回忆、一度在最黑暗处紧握双手彼此扶持的朋友。当你持续拒绝、永远消失,但还在源源不断生产新的内容的时候,这就如同你不回一个人微信但还在正常发朋友圈,是人都知道自己被降权了、这段关系不再值得对方最核心甚至边缘碎片化的注意力了。我不以此为羞耻,但确实以此为遗憾。你不可能什么都要,也不可能不做疼痛的牺牲,从身体健康、作息规律、精神正常、照顾家人的时间到亲密的朋友,这一切都是可以被交换的筹码,「平衡」是一种特权而不是生活的常态。当你想和命运索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命运必将拿走你不愿给出的另一件东西作为献祭。我是一个许愿能力极强、基本上想要一切都可以心想事成的人,但那并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神灵垂爱,是因为我在献祭的时候从不犹豫、绝无保留。当我真正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让我牺牲什么都可以。神仙最喜欢和我这样干脆的人做交易,求神如同卖闲鱼,谁都不喜欢讨价还价的买家。失去的已说不清、数不尽,但这段经历逼迫我成为一个极度专注、一旦目标确定就可以最大化 all-in 的人。当你获得了这个能力,就永远不会失去它,你将能够在人生任何关键时刻调用自己的这个 in the zone 状态。当你想要不计一切代价地做好一件事,那么你就是可以做好它。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烧断后路、破釜沉舟的决心,但你只要试过一次并且成功,你就可以反复地、永恒地使用它。我很感恩自己拥有了这个工具。第二,写作让我学会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得很深。写非虚构,需要脑子极其清楚。脑子里但凡有一点浆糊、一块没想明白的障碍,那么写出来的东西就不通畅、怪、虚浮、让人看不懂。这确实对一个习惯学一大堆东西但不求甚解的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写作是骗不了人的,不像说话可以捣糨糊,文字只要发表出去就被固定下来,每句话都是呈堂证供。所以虽然写的主题很多很杂,但一锄头砸下去,一定得砸深,否则如何把很复杂的东西写得简单、生动、清楚,起码让人能把全篇读下去。写小报童的两年,我从 ENFP 变成了 INTJ,除了还是相信直觉,其他的全变了,写作对我形成了高达75%的洗脑。若你想真正学会一个技能或深耕某个领域,我的建议是试着写一个系列的零基础攻略、教程出来——不需要都做完、都研究透彻再写攻略,就是在你自己还理解得很浅的时候就开始写,有了不懂的现查,逻辑上产生断裂的也现去思考,这是非常高效的学习方式,也是费曼学习法的核心理念。我常引用木心说「写作是秉烛夜游」,是一样的道理,写的过程就是深度探索和学习,写完分享还可造福众人,再点亮一盏烛火,岂不妙哉。能写作的人,和只会看或者说的人,天生对一个领域的探究和思考就是两个维度。你要表达、且要对自己表达的内容负全责,这让整件事都变得郑重。郑重地做事情,就会把一件事做得更深、更好,这也是借了某种神性的力量。因此,未来的52篇小报童,有了更多时间安排上的自由度,我期待能写更多系统化的深度内容,以及大家之前呼唤过的一些的零基础教程(学英文、写作、投资、找信息源、赚本金好像呼唤度非常高)。大家有想看的选题,也欢迎评论区留言。我的计划是对自己完成更彻底、更毫无保留地「开源」,因为我过去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开局非常非常一般的小孩儿,我现在也确实通过个人努力过得还不错,起码该避的坑都避开了,该抓的机会也都抓住了,想要的体验都获得了,对自己的状态整体也挺满意。我希望能传递给大家的信心是,我并不特殊,那些曾阻碍过我们往上走的信息差其实很容易解决,这个游戏用点儿心真的不难赢。相信我!我很希望能帮助到大家——因为文字真的是最好的帮助一个人自我「洗脑」的方式,我人生有太多的礼物都是阅读给我的,所以,如果我如今能成为一个「给」的人,那就太幸运了。施比受更有福。第三,高强度的输出,让我瞥见了非虚构写作的边界。(调起得有点高)翻译成人话,就是,发现有些东西,没办法用非虚构第一人称去写了,当然也很有可能是个人能力有限,但总之,怎么写都写不清楚、越用力越表达得黏黏糊糊的,不彻底、不究竟、不细腻,也缺乏灵气,更不过瘾。尤其是和「关系」相关的部分,我认为我没有见过任何非虚构能写得足够深入,包括我自己;或者说,我仍然有大量理性人格INTJ看不到的东西,那是我“Feeling”的部分尖叫着想要表达、且需要动用到一些高于理性的神经的幽微。看到边界了,怎么说,那就跨过去呗,总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吧。于是,还是要写小说。我还是有写虚构的野心,那是我从童年开始就在身体里生长的东西。我甚至倾向于把写虚构的这些年当作未来写虚构的一种准备。对我来说,小说就是写作皇冠上的那颗明珠(比喻有点土了,大家领会精神!),所以我也以停止周更作为某种「献祭」,试着踮起脚尖够一够那颗明珠。因此也恳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些时间,至少在眼下这个阶段,能从繁忙的更新节奏中跳脱出来,去爬最高的山、够一够那颗明珠。还是会写中文,我喜欢用母语写作,这世界上没有比母语更趁手的工具,而且我太喜欢中文这门语言;故事思索了很久,已经有一些想写的东西,会从短篇开始,所以可以先做一些稚嫩的实验;是传统方式出版,还是另开线上的专栏,或者其他的路径,都还没有想好,也许要等作品写出来,才会有对媒介的判断;会慢慢地写,和非虚构混着写,也换换脑子,但其他业务的日常运营都会尽量减少,我会把之前工作上欠的债(之前开的业务线太多!我知道还欠大家很多东西)都逐渐还完,然后暂时不再承诺新的事情,以更深地保存、汇集能量。大概就是这样!鞠躬。2没有不散的筵席。因此,我喜欢在收获的时候告别。我不喜欢那种做不下去了才黏黏糊糊结束的感觉,我希望一件事能愉快地开始,舒服地推进,高质量地交付,最后轻松地告别。两年了,「不是办法」这个专栏,哪怕不写小说,也的确到了可以思考和讨论「见好就收」的时候了。这个专栏不是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了,它的成绩很早就超越我的预期了,而且如果想写,就可以一直写下去,永远地周更下去。非虚构纵有万般不好,但有一点是好的:永远不会缺主题,纵横宇宙,万千市井,都是素材,都有表达性。我自己想写的还有很多,而且现在打字速度和专注能力都提升了,环境也设置好了,因此,虽然每周的产出都并不容易,但一周一周地更下去,是没有问题的。它完全可以成为一个长期的现金流,永远的事业。然而,当我重新审视这个名字,「不是办法」表达的是一种不满和愤懑,它呼唤行动和变化。这个表达暗示你永远都不在正确的地方,像一只猫无论什么姿势躺都感觉好像不是最舒服。必须要走,要改变,要离职、换环境、改变作息、云游四海、寻找明珠。拉长时间线看,它也有它的局限,最大的局限就在于「然后呢」,what’s next. 这也是我在寻找答案的母题——一个永远在逃跑、更新和变化的人,一个停不下来、拒绝承认任何一个目的地是终点、认为自己永远有无穷的生命力和可能性的人,将如何面对无垠的宇宙、不断重复的历史、无从逃脱的命运、必须臣服的忧伤?我相信个体的精神力量能够翻越万水千山,超越地理和时间。但许多更大更深的问题的确不是行动可以解决的,人不能永恒地高喊「不是办法」、「必须改变」,有时候你必须活在现存的办法里,有时候你就是在走历史的跑步机,更多时候你一边清楚自己不进则退,一边不可避免地退、平静沉默地退。你必须看到人的局限和苦痛、那些无法被简单粗暴定义的业力,以及心甘情愿承受的牺牲和选择。你要学会以超越目之所及的时间和地理尺度去看问题、做选择、找意义。新的主题、新的视野,就会需要新的方法、新的题目,甚至也许是新的平台、新的表达形式——一切都在变化,只有臣服于无常是没错的。我知道的不过是,只要我人还活着,就会一直写下去。3正因为是美好的筵席,才要干净利落地告别,提前很久告别,舒舒服服地厚葬(不是最后结尾的内容是写给读者的。写了这么久,除了写作本身带给我思维的变化,我认为我最大的收获是聚集了这万水千山走遍后、最终留在这里的两千多位读者。是读者们建构了安全的、美妙的、可持续的、不断发展变化的写作空间,它像一棵树一样有自己的生命,每一刻都在成长。所以在思考这个专栏停止周更后的后续订阅计划的时候,我有一个底层的希望是能更多地留住大家,哪怕少收钱、不收钱也可以(毕竟最近比特币还不错(不是(此处必须有右括号了,我成长了!)))。因为我知道这些人真的是我的读者,我们的关系和在一些很诡异的地方的彼此懂得,已经超越了表面看到的或文字能表达的那些。我希望并愿意为他们写作,我也很感恩他们愿意持续地、长久地读下去。I write for people I love.秉烛夜游,走到这里。我们一起走了很长的路,击个掌吧!一切告别都值得庆祝,它证明时间还在向前奔跑。附录,一些另外的事务:下周的更新会是休耕前最后一篇,知道大家积攒了一些问题,所以下一期会有一个问答环节,欢迎朋友们在这篇的评论区提问,我都会看,也会尽量多回复一些。之前提问过没有回答的,也可以这次再提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也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分享自己这两年的变化和感受。总之,盼望和大家交流!下一篇还会推荐一些近期喜爱的信息源,大家休耕的时候可以看。以及2025年1月1日会有新年的第一篇更新,期待到时相见~

2023-9-7 11:27

Vipassana 内观侧写(下): 终点的终点,抵达的抵达

Day 8 Aug 161/一早就吃到了椰蓉糯米糕。这啥日子这?2/在身体扫描中,我意识到了自己过去对失败的抗拒,也理解了葛印卡老师说的:身体保存了所有你过去的死结和印记。每次扫到没感觉的部分,我都会感到非常挫败、不想再扫。也许是小时候一切的失败都不会被家人接纳,所以我从来没有学过接受失败,对它无比惧怕,因此也很需要意志力和恐惧促使自己成功。为了尽一切努力抗拒失败,我过往的习性是:只要选择了去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勤奋、用力,弦拉得最满、做到最好。我深层的工作狂的习性,原来是由对挫败的反抗产生。我也在慢慢从身体扫描的训练中练习:要微笑着接受失败,而且愿意尝试很多次失败。失败了就再开始、再开始。以及,在这件事上,我明白了身心合一是真的。也理解了自己为什么过去总是「道理我都懂,但是做不到」——是因为缺乏身体感受,只在大脑层面掠过念头。身体有一手的、深度的对道理的体验,才会在根源上永远改变一个人。这也是 Vipassana 的厉害之处。3/第八天开始明显感觉,小的念头少了,想得更深、更完整了,原则清晰连续,判断也很清脆,一切思考都是由一股频率很高的能量带领的。感慨:人一定要给自己整块思考的时间,碎片化信息太有毒害了。习惯了这种秩序,心定了,日子就过得很快、进步也很快。那些纠结、疑惑、憎恨、自己给自己打的结,都松动脱落,像风吹开云雾。来之前困扰的很多事,解法都突然变得明亮、清楚,而且变得不重要。一切都顺了,像电影里形容一切都在顺畅推进时的蒙太奇,几个迅速的镜头过去,人再出现时已经和原来不同。4/第八天(偶数日)也是我的洗澡和扫除日。日日都该是扫除日。我在清理和家务中获得了极大的信心和快乐。在这里,人是时间富豪,可以花一小时洗衣服,心无杂念。洗完后看到挂出来的衣服在风里飘扬,非常爽。用完了几管洗发露护发素,把空瓶子扔掉的过程也好幸福,感觉自己脚踏实地的、又做完了一件事。以后都要这样坚定、深刻地做事。不能浪费,也不能什么都想做、漂浮在空中了。5/之前猜测自己可能会由 i 变 e,因为从自己内心获得能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但中午和助理老师讨论对课程内容的疑惑,聊完后还是从深处感受到了和人交流、解决问题所产生的那种通畅轻快愉悦的能量。啊,计划以后主打一个 ie 双修、阴阳平衡,本来这个玩意也不该是二元对立的嘛,一直往上修肯定能达到某种统一的。以后别人问我,我就说:我是IESNFTPJ,精通八国语言。6/这几天感觉是在游戏主线保存了进度然后登出,去玩一个 DLC 了。知道自己可以登出去玩 DLC 也是一种治愈啊,只要能登入登出,心里就明晰,这一切只是游戏。说到游戏,感觉巴厘岛有点像我的重生点,每次主线玩不动了都回这里重新开始一遍。7/第八天是非常戏剧性的一天。首先一直都在下雨、很冷,每个人都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还在瑟瑟缩缩。我第一次在巴厘岛见到羽绒服,自己也裙子套裤子,外面再加一个连帽衫,一些 Vipassana 特有的 OOTD 风格。其次隔壁的农场突然开始举行极其热闹的活动,不知道是婚礼还是宗教仪式,一直在敲锣打鼓,有小孩子的尖叫、有歌手、有雨中鸡鸭鹅的呐喊。歌手时不时邀请村民会唱的跟着一起唱,村民唱得还很难听,和我们每个人盘腿打坐、过午不食的气质放在一起,整体非常有喜剧效果。冷天最明显的是什么呢——就是你会感觉到组成你身体的那些微粒非常不愿意动。好处是更坐得住了,但坏处是身体扫描也扫不动,哪里的感觉都唤不醒。这时候热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虽然刚坐下感觉特别躁动,但身体感受都很流畅,修行也比较容易有进步。到了傍晚,伴随着没有任何停止迹象的乡村disco音乐,大家本来就修行得很不畅,再加上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进食堂,意识到晚上又只有一根香蕉和一个橘子吃,于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怎么讲,前八天又白学了吧(不是修行的环境果然很重要。如果前几天是这个环境,我相信没有人修得进去。人的意志力是很薄弱的。场太关键了,场是一切。这时候感觉佛陀的一些戒律还是很有局限性的,比如佛陀一生应该都没出过印度,所以在那么燥热的环境,过午不食是肯定很好的。但是你去我们很多同学的老家西伯利亚传教试试看,冬天晚上本来啃大肘子都冷,你现在啥也不让吃,饿了也只能吃水果,你看看当地父老乡亲和不和你急眼、拿不拿大肘子削你。我果断决定从包中找出珍藏了八天的椰子片,并开始嘎吱嘎吱吃。爱囤东西果然是有用的,咱们经历过上海封城、正经挨过饿的中国人,哪有出门不带上好几天的粮草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我可以不吃,但一定要带。这是独属于我们种族的生存智慧,不囤不是中国人。还把本来想大姨妈用的中医脾胃贴给贴上了。谁能想到巴厘岛也用得上暖宝宝。今天东方buff又叠满了。晚上修行我们更无法集中注意力,太吵太冷了,感觉简直像个考验——葛印卡老师是不是故意在第八天让隔壁农场举行party,来测试我们面对干扰的能力。而且到了晚上,隔壁的派对还在继续,但进入下半场突然变得很抒情,充满鼓点的快节奏舞曲变成了撕心裂肺的伤心情歌。专业的歌手看来已经走了,只剩下乡亲们在动情地k歌了。这个场景魔幻到有点好笑,一群来自俄罗斯、德国、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中国、千里迢迢跑到巴厘岛、想贴近自然、寻找内心宁静的城市红男绿女,在这个寒冷下雨的晚上,一动不动、正襟危坐地听一群印尼版的刘能赵四谢大脚们唱鬼哭狼嚎肝肠寸断的伤心情歌。是不是有点白莲花度假村的黑色幽默气质。也算是一种奇妙的互文。我们有我们的问题,乡亲也有乡亲们的困扰,都在各自寻求解药。在乡亲露天ktv的公鸭嗓歌声里,我又沉沉睡去。Aug 18 Day 98/第九天是完整修行的最后一天,因此要格外珍惜。第十天早上十点开始,为了让我们提前适应外界环境,老师会打开沉默的戒律,我们将被允许和同学们聊闲天。聊闲天这个说法是葛印卡老师的原话,形容人和人之间的沟通交谈。他不用 talk 或 chat 或 communications,直接用的是 chatter. 他说,人基本上只要是说话就是聊闲天,而只要开始聊闲天,清净专注的状态是肯定要被打破的。葛印卡老师一直都在劝我们,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听起来很像劝架,不知道的以为是闲人马大姐。9/今日思考:采摘冬虫夏草算杀生吗?10/第九天风暴过去,太阳终于出现,村民的派对也结束了。果然一切在变好之前总要变坏 (it always gets worse before it gets better) ,一切都是无常。课程内容又上劲了:葛印卡老师让我们开始感受内部的器官。他的举例是这样的:之前感受表层的身体,如果能感受得很通畅,会像是一盆水从头顶泼下来,没有障碍地就打湿了从头到脚每一寸的身体;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刺入身体内部。意识要像一滴墨水进入了一杯水,水中所有的粒子都没有障碍地被逐渐染成墨水的颜色。现在的我可以隐约感受到乳腺和脊柱、相对强烈地感受到胃和肠道。没办法,可能是太爱吃饭了(?心是感受最强烈的,经常抽动起来,让我感受到热烈的兴奋和疼痛。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两个极端是会同时出现的。11/老师说,当内外部的感受都通畅、且能够以同样的频率震动,你将会彻底理解一切都是粒子,所谓坚硬的实体并不存在,你也将能够感受到某种消融(dissolve)。那是自我概念的消解,你的痛苦也随之解脱。你仍然将能够感受痛苦和快乐,但那会和感受别人的痛苦和快乐没有什么区别。你将不再执着于对感受的反应,变得平静、慈悲、愉悦。我在想,「消融」也许就是是压抑和发泄的一个中间点。一端是完全的放纵、对抗和发泄,类似现代人常说的「做自己」、「爱自己」——如果遇到别人对你不好,一定要发泄、一定要表达,一定要再去伤害回别人,否则就会长痘、长结节、得癌症。另一端则是完全的压抑、默默忍受、躺平、消极对抗、否认情绪。这两者都是危险的,也都是心弱的一种表达。训练心的强壮也在于此——让自己又能感受到这一切、同时又不受它所扰。心力的「强」,原来是一种包容力。那些下意识的反应,都是危险的。比如一碰到难受就想立刻厌恶或想让它立刻停止,一碰到快乐就起贪求——这就是葛印卡说的习性反应(sankara),我称之为:心的肌肉记忆。没有经过训练的心是弱的,是粗糙的。不定、不深、不专注、爱乱跑、缺乏思维能力和创造性。练习心,让它敏锐强健,是唯一的方法。一颗强壮的心仍然可以是极度敏锐的,但只善行动(act),而不沉浸于反应(react)。写《人类简史》的赫拉利也是 Vipassana 的门徒之一,他说写人类历史这样宏观的叙述和表达,必须要首先有强壮的心,才能判断哪些是主线、哪些只是干扰,并且不会被社交网络上或身边人摇曳的情绪和偏见影响思维。他每天静坐数小时、雷打不动,跟随葛印卡的技巧,静坐完才会开始写作。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听他和 Lex Friedman的对谈,尤其是后半部分说冥想的,非常好。12/以前写过「别恨敏感,别恨因为敏感所受的伤。敏感是种天赋,最好最好的那种。」虽然一直知道敏感是天赋,但我总觉得它是个双刃剑,能提升生产力1000点,但也让我内耗1200点,一算,血条还是负的。学了内观,才知道如何用好这个天赋。你可以维持你的敏感,你仍然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天赋,你仍然可以用它创造很多东西,用它建立跟人的同理心和关系,但是你可以同时不受它所困、所伤。方法就是:感受仍然强烈敏锐,但你只要不去对它做习性反应就可以了。敏感者受伤并不是因为快乐与痛苦有多强烈,而是因为,快乐的时候你渴望它持久,但痛苦你却希望他一瞬间就停止,这是不可能的,逻辑上就是不成立的。你必须要用同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两者,用更底层的逻辑去把它统一起来,这样你才能平静。这个底层的逻辑就是「无常」,应对无常的方式就是「切断习性反应」。接受感受,好坏都会出现,但都不会长久,不用因为这个感受出现,就立刻要做什么。然后我们就可以用敏感创造更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可以不被它所伤,而是去利用它,前提是,我们能够把心训练成一个更强的东西,到那时,心就会定,就可以驾驭敏感。但是如果不训练心,它就会像一匹野马一样乱飞,那么就完蛋了,任何情绪一来,你都被牵着走,要立刻做出反应。一焦虑就要花钱,一累就想不干了躺平,一寂寞就要人陪,一痛苦就伤害别人和自己,一受委屈就想抱怨,一开心就不舍得走,想尽一切办法停留——那么你的一辈子就都会被敏感、内耗和飞速的自我拉扯毁掉了。所有的天赋都要学会使用,所有的肌肉都需要锻炼。大部分时候,温柔地对情绪说「我知道了」就够了。我们不需要着急做那么多事情。13/天重新热起来之后,我发现蚂蚁也跑动得更快,就好像在火旁边的粒子会更快速升腾。我对「一切都是波动或燃烧」有了更深、更有画面感的理解。金钱是一种能量,因此热钱在的行业就有更迅速的燃烧,让一切通行和交汇得更快、卡点更少、上升发展得更顺遂;做内容(电影、小说、故事)和互联网上的流量也是同理:通过燃烧某一个或一群人的情绪能量,可以达成强大的共鸣、传播、汇聚,也能做成更大的事情。我们所做的一切有价值的事情,说白了都是在烧东西。而愿力是唯一由我们自身可控的工具,愿力的大小决定你能挖出自己多少的能量、以及连接多少其他人的能量用来烧,因此,培养和疗愈自身,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提升纯净的愿力,这样燃烧起来才效率更高。我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切都是无限——粒子的随机波动是一直在那里的,而自然带来能量也在那里,所以我们从未缺乏。从这个角度说,竞争的确是无意义的,因为个体要做的只是连接和吸引,相当于木柴是无限的,我们只是聚集四处散落的木柴,然后根据自己的愿力大小,按下功率不同的打火机。这个顿悟给我的启示是:1. 不用学习、模仿、评判别人怎么烧柴,木柴到处都是,找自己附近的烧就是了,烧着烧着,慢慢就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玩了。翻译成人话就是,专心做事,完全不必在意和讨论他人。2. 「如何更有创造力」依靠的是:要不断为自己创造热烈且有意义的体验。让心觉得放松、有趣、扩张、平静、有能量和愿力去燃烧。不能天天把自己憋在家里努力,憋是没用的。无氧环境火必灭。14/这门课有一半以上的牛逼之处在于收走你的手机,而且这完全是一个无心的设计。葛印卡那个年代根本没有手机,他的这条戒原本只是不让你和外界联络、不让你和家人见面写信。他想不到现代人最大的毒是对轻度联络、轻度信息的疯狂上瘾,而他的这条戒律深深地帮助了他们戒断和解脱。15/好了,表扬的话说完了,第九天了。也客观说说我感受到的一些问题(不一定是课的问题,也有我自己的问题)——第一: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太无聊了,每天的活动很贫瘠,地方也小,连散步都没地方散,也没办法锻炼身体。其实如果过程中能练练阴瑜伽之类的,对于呼吸和身体的感知会很有帮助,也能得到不错的拉伸。但免费的课,非盈利,就是这个问题:资源太有限。这种时候还是要赞美商业。当然我理解——对于佛法和内观这种本身有一定宗教性、神秘性的主题,确实要主动规避一下商业化的侵染,才更纯粹,所以我也只是感慨一下上这个课真的很培养对无聊的忍耐。想起 Sam Altman 在讨论 OpenAI 是否该盈利时说过:As a non-profit, not much could happen; but as a for-profit, too much could happen. 这个平衡对谁都不容易。(后来听说印尼雅加达的内观中心比较大,有散步的地方,泰国的内观中心饭好吃,马来西亚的中心则是管理得很好、结束时还有书籍赠送,看来体验和地域的关系也很大。巴厘岛的最大优势是:管得松,经常可以回宿舍补觉,来晚了也没人回来宿舍敲你的门,也是非常典型的岛民休闲心态了。不知道其他更有资源的内观中心有没有做一些新的实验性的尝试,尤其是西方的那些,光加州就有好几个。我准备回头研究一下。)第二:很多讲道内容和解释是比较重复的。总的来说,这门课的设置的确可能适合七八十年代的人,尤其是可以想见那时候很多人还是文盲,至少平常也不大有接触书报的资源,要接受新的知识,尤其是这么深刻精深的佛法,是需要同样的话多说几次。但一直沿用到现在,还在用同样的方法,就有些缺乏因材施教的课程设计颗粒度了。不管什么人、什么背景、什么教育水平,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一套播客教材、一模一样的十天时间表,其实有些粗糙。在过程中其实有非常多有智识乐趣的地方,本身是很好玩、更是很值得学的的,但讲的方式让它脱节于时代太多。相比之下,不得不说,基督教的品牌和传播就做得好很多,很与时俱进。真理也需要管道,越是很好的真理,越值得通畅的、有创造性和活力的、与时俱进的管道。古典和传统未必总是最优解。第三:内观中心十日沉浸式的门槛对现代人来说,的确是太高太高了。请假还算简单的,关键是十天不看手机,万一工作上出点啥事儿,确实很麻烦。人但凡在社会上承担任何一点像样的责任,都是没有办法完全戒断手机的。我也就是没娃的自由职业者,又有大量家人朋友的支持,所以能够非常幸运地攒齐天时地利人和,来上这门课,但过程中想到很多社会责任还是有点担忧。对于任何上班的、创业的、有家庭的人,他们其实每个人都比我更需要这个课,但对他们的阻碍也是最大的。这就导致了某种悖论:最不需要承担社会责任的人才有时间参加十日内观。这相当于是神仙给最富的人打了一笔钱,虽然也挺好,但确实意义有限,其实最需要帮助的反而是那些在无数责任中举步维艰前行、承受压力并感到痛苦的人。这导致只有真心要修行或者遇到比较大的心理和情绪问题的人,才能积累足够的愿力前来,这当然有它的好处,但同时也很可惜。我认为葛印卡的原则和教诲、以及理解世界的方式,都非常有见地,值得被更多的人知道、值得被传播,尤其是越深的那些越有价值。如果这些能通过更有趣或者更亲切或者门槛更低一点的方式走入主流大众,对整个社会的益处都会非常大,起码会比目前市面上多数的商业性冥想课程对人的帮助要明显和深刻很多。由于没有其他任何的渠道可以学习,而这个法又是这么的美妙,我仍然会强烈推荐我的朋友和家人前来。但我认为它作为一门课、或者一个体验的局限性,也是明显且不能忽略的。很多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优化比较合适,毕竟宗教这块也不是我的专业,只能卑微地提出一点点个人的感受。内观营的义工和助理老师们都很尽全力提供服务,我很感激,而且瑕不掩瑜,大家想来的还是非常推荐来,而且我相信对很多人来说,这些都是 feature(特点) 而不是 bug (漏洞),会让体验更深刻、更有意义,但我也不能招手说:放心来吧,这门课很完美。还是要让大家有尽量全面、综合的了解,再做认真思考后的决策。16/晚上发现自己有点感冒,可能是前几天突然降温、连续下雨,我衣服没带够,冻到了。好几个俄罗斯女生也在吸鼻涕。能把俄罗斯人冻感冒,这场雨功力可以的。带着感冒打坐更难进入状态,所有感受都是粗硬的。我还没有厉害到可以用内观方法迅速疗愈自己的身体状态,更怕自己病倒在胜利前夜,于是降低了打坐的强度,安全第一,先关照自己的身体。此刻我既庆幸自己马上就要出营了,想念家人和猫、朋友和吃肉,同时也知道,未来有一天我会怀念今天。Day 10 Aug 1917/第十天,可以说话了。社交能力在慢慢恢复。和大家渐渐熟悉起来,一聊才发现,原来看起来安静用功的每个人都有疑惑和叛逆的时刻。荷兰女生说,前几天一直在好奇,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不友好?后来才知道营里不让眼神接触,所以大家都不敢对眼神。她说她不理解这个规定,微笑多好,她决定看到每个人都大大微笑一下,最后一天很多人都过来找她聊天,说谢谢她的微笑。很多同学在过程中都哭了,也许是碰触到以前的伤口。虽然不允许身体接触,但是看到的同学还是会默默走过去,给伤心的陌生人一个拥抱。还有同学说,报名的时候以为巴厘岛主要受西方影响比较多(毕竟是澳大利亚的邻居),结果来了之后看到很多俄罗斯人和俄语学习资料,就很生气。但这种生气无处发泄,没过几天就自己消化掉了,还意外发现俄罗斯同学都好可爱。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有很多微小的想法,但是慢慢都能溶解。不说话就没有恨意的柴火可以烧。早上 10 点时,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围挡重新打开了,在伸缩墙重新打开的那刻,所有人都开始鼓掌,那一刻像柏林墙倒掉。我们共同参与了一件改变了所有人人生的一件事情,它有群像性的纪念意义。那种宏观叙事的感动很强烈:我们参与了一个比自己或者是比所有人加起来的能量都要更大的一个东西,我成为了更大进程中的一部分。随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开始热烈地讨论。我观察到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听从了葛印卡老师的指示,没有人评判其他人,也没有人有痛恨、厌恶、愤怒和抱怨。有一对一看就生活殷实的俄罗斯夫妻,我在第一天报名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应该是吵架了或者在离婚边缘,关系看起来非常脆弱。他们在围栏打开后找了一个角落,从早到晚聊了一整天,连最后的课都没有去上,我晚上看到他们最终深深拥抱在一起。(只能说,不说话可以拯救夫妻感情(不是还有两个法国女生,课程一开始都不知道对方是法国人,允许说话了之后才发现,诶,你也是法国人!于是她们很开心地坐在草坪上说了很久的法语。我也结识了一个能说中文的华裔女孩,和正在边做义工边全球旅行的台湾男生,都聊了很久。过了与世隔绝的十天,能说母语的感觉非常温暖。到了必须离别的时刻,所有人互相留联系方式、互相帮忙安排接送拼车,谁的钱不够,大家也帮忙凑现金。在最后一顿饭,大家开始互相夹其他同学盘子里的蛋糕,各种国际肤色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那个场景一度让我有一种乌托邦的错觉,简直可以给联合国拍宣传片,也第一次让我理解了小时候大家常说的「地球村」是什么。感叹如今全球化飞速倒车,已经没有人再提这个词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那种很小很微弱的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和爱,却是极其真实且有力量的。虽然我经历了十天零交流的日子,但是最后会发现,每个人还是需要人类,需要彼此之间的关怀和支持。缺失和流动才会让你发觉一样东西真正的价值。我也是在从内观中心出来后,回到乌布的城中心、见到朋友、吃到好吃的东西,才会重新觉得,这些都是多么美好的发明和连接,但过去的我一直在其中,也从未有察觉。想起葛印卡说的,「你可以从黑暗走向黑暗,从光明走向黑暗,从黑暗走向光明,或从光明走向光明。我永远希望你们是从黑暗走向光明,或者从光明走向光明。」无论最初是来自光明还是黑暗,在这十天之后,我知道我们一定是最后是走向光明的。Day 11 - NowAug 20 - Sep 718/对课程本身的记录已经完成。在课程结束后三周的今天,回顾完过去种种,我想和你最后分享三件事。第一件就是葛印卡老师说的:内观不会让你变成死水,它会让你更有活力。它鼓励你往城市里走、往红尘走,去创造价值、去做商业、去给更多人提供服务,带着微笑和慈悲,去分享爱。他不希望你从此封闭自己,去做一个避世打坐的人。我也感受到了那种活力满满和全身通畅的感觉,那是你全身所有的粒子都充溢着满足和幸福,必须要给出去的那种热烈。我们在课程的尾声,学到的最后一个技巧,就是mettā-bhāvanā,英文直译就是 the method of loving kindness. 当你的能量频率特别好、甚至要溢出的时候,你就可以把这个爱和慈悲再分享和传递给其他人。这个技巧我学会了,也希望读到这里的你已经感受到了 ;)我在参加完 Vipassana 至今,仍然能感受到这种爱的频率的余波。这也是我离开后感受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最大的变化——我不再感受到「恨」这种情绪。它像是一场感冒一样痊愈了。第二件事是,在最后一天,8月11日,赖床了十天的我终于早起了一次,因为根据葛印卡老师的日程表要求,这一天必须四点半起床,去听最后的一场讲道。最后的讲道就是在介绍 mettā-bhāvanā,讲完后有葛印卡老师长长的一段吟诵,吟诵完成后,所有人深呼吸、起身、走出房间。讲道的房间在二楼,旁边是一个露台,可以看到整个中心的全部景色,那天我们走出房门、站在露台的那一刻,看到了日出。日出的一刻突然一切都金光闪闪,这金光很短暂,大概只有五分钟,但辽阔辉煌到让人心颤。在那一刻,我突然又感受到了无限。自然给了我们一切——包括艺术、包括法、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它让一切剥落浅薄与谎言,赋予它们深度和厚度。当我们需要任何东西的时候,我们永远可以亲近自然、从自然中汲取能量。它一直在那里,只等我们拿取。这就是完整,就是无限。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是我在回顾自己人生、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来内观营的时候意识到的。我走到 Vipassana 这一步,其实在之前有过很多的铺垫。并不是突然有一天六哥跟我说,他参加了这个体验,感觉很好,我就跟着去了。一切的开始要回溯到2020年的一个夏夜。那时的我还在上班,正好在做一个时间很紧张的项目,那晚我们全组加班到深夜,上海台风突袭,凄风苦雨,叫车等待时间两小时起,马路已经变成河道。其他同事都说,明天还要一早来上班,不如今晚就在公司凑合一晚。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的我非常抗拒,心里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家。于是我决意在雨中深夜骑行,路上空空荡荡,红绿灯如同虚设,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雨点不断洒在我身上,那一刻我觉得酣畅无比,从身体到心灵都自由,这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份工作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部分能让我能够感受到这种酣畅和自由。我觉得那场雨是我的一个神启,所以那个项目结束后,我就毅然决然地辞掉了工作。因此,那个决定从最深处看,其实无关钱,也无关所谓人际和职业规划,我那时候更没有什么自己的事业一定要做。没有的,就是那场雨。这就是我走向自我觉察道路上的第一个垫脚石。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人生巨大的变动从来都不靠逻辑推理,都是一瞬间的转念。重大决定总是来源于神启。第二个垫脚石是,疫情之后我去了纽约,在那里我感觉到痛苦,城市对于我总是疏离的。于是我去了夏威夷,因为当时的 Airbnb 房东老奶奶是虔诚的佛教徒,因此在夏威夷我第一次开始学习静坐。她给我讲了一些佛法,我那时还什么都不懂,都坐不住,思绪乱飞,但那时的我不知道,这也是坚实的一步。再往后我又来了巴厘岛,去 Yoga Barn 参加了很多一小时的课程,看到了一些神迹,我当时就觉得好神奇,原来潜意识有这么多可以玩的东西。虽然那些步伐都很小,而且现在知道那些所谓神迹都只是专注后产生的幻觉碎片,像葛印卡说的,都不重要。但是它仍然帮我向上推了一步。第四就是身边有几个朋友都先后去了 Vipassana,都体验很好,于是我想,这件事情至少是可行的,不必恐惧。现在想来,认识那几个朋友也是其中的一步,只是认识他们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要带领我去 Vipassana。一切都像小小的鹅卵石,一步一步筑起了叙事的楼梯。虽然很多事情看上去只是微不足道的经历,而且在当时我并不觉得那些经历有意义,也认为它本身已经是终点了。比如夏威夷,我在当时觉得这个经历本身已经很好、很愉悦、很解放天性了,结果发现它只是路程上的一块小的鹅卵石,它不是终点。但是Vipassana——我想,是我人生中所有的决定、所有的因缘让我来到这,它是我终点的终点,抵达的抵达。相应的,这篇文章也即将到达终点。如果你读到这里,也请相信你也不是随意地看到了一些与你无关的字符。这是一篇三万字的,没有任何剧情发展,也没有任何感官刺激的长文,我们在此刻相见,说明你一定在心的深处对某个终点也有渴求。我相信是我人生中所有的决定和因缘让我写完这篇,也让你读到这篇,那么我的目的就是在你的心里种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有一天也能让你找到你的终点和抵达。佛陀说:你只能靠自己走出困惑与痛苦。“You have to do your own work. Those who have reached the goal will only show the way. ” 我不知道你的终点在哪里,我的引领也只能到此为止,你必定要做你自己的功课。但我很荣幸能成为这路程中的一部分。你的终点不一定是 Vipassana,不一定是离开职场、去巴厘岛、夏威夷或者任何具体的地方,但它一定是一个光明的地方。我知道你会到达一个光明的地方。(全文完)————————后记:与友人聊到—— Vipassana 作为一种非盈利的组织形式,它将有怎样的未来,聊完后感觉这个组织本身也是一个人类命运的隐喻。特此记录,与你分享。受训于耶鲁大学、同时也接受过深度内观训练的美国精神科医师 Paul R. Fleischman, MD 将 Vipassana 的组织形态比作 Appalachian Trail ——这是一条在美国东部、从北部的缅因州一直绵延到佐治亚的非盈利性质徒步道。政府从未拨款支持过这条步道的建设,但因为这条土路的自然风光无比美丽,所以每一条走过这条路的人都很喜欢,于是他们自发建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自己捐款、也从各处找来鹅卵石,慢慢把这条路铺平,这样下次来走的人就会有更好更平的体验。这与 Vipassana 异曲同工:每个人参与课程都是免费的,但如果你认为这个体验真的很好、很有帮助,就可以捐赠一点钱作为鹅卵石给它铺路。这说明,这个组织的创建者的确没有执着。当有一天大家发现这条路没有什么意思的时候,就没有人去铺鹅卵石了,不需要任何革命与打倒的剧情,这个组织就自然地消亡了。如果有一天,全人类都没有痛苦了、或者全人类灭绝了、被硅基生物取代了,又或者大家发现了比 Vipassana 更好的方法,那么这个组织就会静静地以一种非暴力形式消失。相反的,只要人们的苦仍能够被这条路解脱,那么就会一直有人铺鹅卵石,一直到它的能量自然耗尽的那一天。葛印卡反复讲,一切都是无常,他也带领了全世界最能理解和接受无常的一群人,那么他所设立的 Vipassana 组织当然也可以是无常的一种表达形式。这个组织是一个脆弱的存在,任何一场瘟疫和战争都可以让 Vipassana 彻底失传;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再需要这个东西,它也会失传。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它被允许自然地消解,自然地化为尘土,或者循环变化成另一种形式。它的存在本身就让你感觉到,它其实并没有什么执着,只在人们需要它的时候存在。我们上课的时候,葛印卡老师也在反复说 anicca,anicca,阿尼卡就是印度巴利文的「无常」,这个词他至少说了两百遍。所以在课程结束后,在我们拍集体大合影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准备好表情动作,摄影师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突然背景走过了一个农夫。摄影师说,等一下等一下,有人来了,有一个学生笑着说 anicca,然后所有人都笑了,于是摄影师就抓拍到了一张背景有农夫、大家都笑得很开怀的照片。于是我们再拍照的时候,所有人也不再说 cheers,而是齐声说 Anicca,然后微笑。这是一张被 Anicca 护佑的合照,送给大家。祝我们都拥抱无常,脸上总有笑意。后记2:为了服务大家,我们「不是办法」社群做了一个 Anicca 群,群里有一些参加过 Vipassana 的老生同学,大家如果有兴趣参与课程或者自己是老生,也欢迎加群提问互助、分享经验。现在群已满 200 人,想要加入可以加我们的社群负责人 Samuel (微信号:samuel230330),注明参加 Anicca 群,他会邀请你加入。Vipassana 的全球课程和这个群都是完全免费的,两者之间也没有利益联动。

2023-8-29 22:16

Vipassana 内观侧写(中):训练心如同训练肌肉

Day 4 Aug 121/今天要学内观了,下午要一口气坐三四个小时,所以日程表上,上午和午休都留出了更多的休息时间。我决定不折腾了好好躺着,为下午积攒精力。2/吃早饭的时候看着到了隔壁男生部分的几个俄罗斯男生在晒太阳,高大忧郁,跟拍时装大片似的,不敢多看,赶紧跑了。顺便和朋友们介绍一下社会背景:因为俄乌战争,这两国的普通人都在跑,乌克兰由于得到广泛的西方支持,所以去欧美都有难民计划和就业帮助,可怜的俄罗斯民众就有点人人喊打了,所以只能往巴厘岛这种接纳众生、免签又暖和的小岛跑。这门课至少有一半俄罗斯学员,因此所有的课程内容和生活指示都是英俄双语的,在课程之外的广泛巴厘岛地区也是如此:全仓古(仓古是巴厘岛的数字游民中心城区)都是俄罗斯人的房地产和房地产公司,可能再过二十年,巴厘岛就要成为俄罗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不是十年前我在俄罗斯待过一个月,出公差,从西伯利亚石油小镇到莫斯科到圣彼得堡,都受到了当地热情的接待,也结交了真心的友情。俄罗斯男的铁汉柔情,一次帮你扛两个登机箱,也开得起玩笑,熟了之后可以叫他们毛子,他们也会用他们的语言骂你。俄罗斯小姐姐温柔美丽、轻声细语、举止优雅,而且特别善良。总之都是好人。但最近申请欧洲签证的时候,还是把有俄罗斯入境记录的那本旧护照收起来了,没敢复印给他们看(鸡贼的我!3/回归出厂设置的另一个点出现了:开始不再想自己是谁的女儿、谁的女朋友、谁的老板谁的员工。我就是我,是一个游荡于世间、自由的灵魂。用这个视角想到了很多身边的人,爱的人,还有迷失的人。没有憎恨或比较,只是想,那些更迷失的人,要更耐心地爱他们。4/决定以后要沉浸线下生活,不能再即时回微信了。之前来参加内观营 ,朋友们最羡慕的一点也在于可以十天不回微信。虽然最初感到深深恐惧,但习惯了就好了,而且非常爽,爽到回不去。脱离了手机剩下的那些,才是有意义的生活。每个人的独处时间都是不够的。刷手机不是独处,是听你的同事、朋友、网上的博主说话。听音乐、播客也不是独处,是和乐队、音乐家、主播在一起。独处就是一个人待着,静静地感受你的呼吸,让灵魂与身体的风互相吹拂。以及我突然意识到这种封闭沉浸线下学习营真的不错。交了手机,包吃包住,作息规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单间,让说话但是必须轻声,减少社交,断绝一切干扰,一次学完、学深。这学啥学不明白。想搞黑格尔营、kpop营、做饭营、美股期权营,类似给普通人的hackathon,课上完搞个大party,应该挺好玩。下回我先组织一个亲友团试试。5/又想到「自我」这个概念是苦与执着的本源。如此说来,identity 是危险的:由一个点,引向我与我之外的分别,那么必定有分别心、必定有贪嗔痴、必定有执着。identity politics也是危险的。这与我对左派的担忧相合。6/今天阴天,所以感受到了人更容易疲惫,但也更容易专注,于是修行更认真,然后修行后大睡一小时。想到为什么在工作的人感官和对现实的认知更坚硬粗糙,是环境使然。如果环境要求你无论风雨冷热疼痛疲惫与否,都要按时出勤、按时出活,你就必须剥夺一些自己的感官,放弃一些敏感。这是有害的。7/说到光会理论不会实践的王语嫣,我想到:不止我是王语嫣,很多中国人都有着深重的王语嫣业力。说佛法,谁都能讲上两句,但真正守戒、少语、甚至只是每天能静坐半小时的人,都少之又少。我身边可以说一个都没有(当然我自己之前也做不到,这是个无差别打击)。说哲学,每个中年男的(和我,我咋这么油腻)都能从道德经说到黑格尔,一口气说三个小时。但做重大人生决定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听父母的、听伴侣的、看身边人的。能够独立思考、独立获取信息、有批判性辩证性分析现实、运用真正的逻辑做决策的人,少之又少。中国人,特别爱学习。知识付费、上课、买书,从来不手软的,信息焦虑知识焦虑都很强。爱考试、擅长考试,但马了不看、看了不做、光说不练假把式,是很深的问题,而我自己也在其中。葛印卡老师说了:光懂不练没用的,相当于生病去看医生,但不去拿药,只是回家跪着把医生给的处方念了三遍(葛大爷是有些幽默感在身上的8/今天是洗澡和大扫除日。衣服房间和自己都清洗了,非常舒服,比花一万块钱还爽的舒服。自从有了阿姨,我至少两三年没有扫过地了,这次扫到痛快、扫到过瘾。虽然房间面积只有一点点,也只带了几件衣服,但都收拾清洁好了还是很幸福,果然心的满足与外物多少没有太大关联。回家可以放心丢东西了。人需要在日常大量清理。把所有六七十分的都清理掉、留出空间,九十分的就会进来。在允许进入生活的事物能达到九十分之前,保持朴素、简单,最好是空白。人不需要「平替」。或者更极端一点说,人不需要任何替代品。心更定,也更温柔。我终于喝得下没味道的水,也不需要总是泡茶、加糖、冲咖啡了。9/第一天学内观,人生第一次有一种灵力不够用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葛印卡老师上劲儿了第一次感受内观很震撼,但是是真的累,到最后呼吸都有点困难,吞咽也费力,浑身发热,口干舌燥。感觉就是:前三天在学十以内加减法,第四天突然开始求导微积分方程。简单说就是一个激烈版的身体扫描,感受身体不同位置产生的电流,在极度专注的状态下,会真的有粒子波动、一切无常的感觉,很神奇。我人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以前做的身体扫描相比之下简直是过家家。终于知道别人天天打坐都是在打什么了,是有打头。未来有的修了。晚课时听葛印卡说,这帮助你认知一切看起来实的都是无常,只有心决定实相。每每意识到这点,都是从海水里伸出头呼吸、得一瞬间的解放。说到水,想到了我认为最有佛心的美国文学家 David Foster Wallace. 他说日常生活的苦痛、压抑与重复像水,而我们慢慢成为了鱼,我们开始感受不到水的存在,而这就是现代人类的悲剧。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看 Youtube,他做过一个叫 This is water的毕业演讲,非常好、非常美、非常警醒、非常动人。他是自杀而死的,非常可惜。不知道他有没有读过佛经,有没有得到过安慰。但也许 Eastern therapy can’t heal western souls 吧。有点种族歧视了,但我老觉得西方人想跨文化搞东方那套东西,还是大部分学得一知半解的,包括乔布斯,毕竟语言的隔阂太大,东方又是一个如此高语境的文化。当然我还是很爱老乔,但肯定不是因为他有佛心才爱他,葛印卡也不会造手机嘛。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10/这节课不适合所有人。尤其是今天起进入了 strong determination 阶段,一小时不能动、不能睁眼、不能放开手。非常累,非常消耗,我现在脑子还是嗡的。是苦修,需要极大的愿力和勤奋,只适合热切想要寻求真实的人。Day 5 Aug 1411/第五天了,开始有点好奇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五天足够发生很多事,也足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在巴厘岛本地有两个朋友,如果有大事儿,他们会来找我,至今没有找我,就是好事。没有新闻就是好新闻。但隐隐期待内娱在我不在的时候能爆个吴亦凡级别的大瓜,出来可以慢慢吃瓜(葛印卡老师摇头:白学了,白学了没有手机之后,发现正常生活没有问题、也不需要记录。尤其是没有小红书,有的生活上的困惑自己也就慢慢解决了,多试几遍呗,过程中也挺有乐趣的。攻略 is overrated.只有中国人比较爱看攻略是真的,这应该也是小红书出海不顺的文化性原因。以后都会大大减少手机的使用,以前屏幕时间动辄七八个小时实在太吓人了。12/今天大脑里的戏是《诛仙》,感觉自己活在那个小说里,也有个师弟喜欢佛道魔同时三修,天天被师傅骂。这几天修了一下发现几门技艺同时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先学a再学b这样时间错开,然后自己想办法让他们化学反应一下。猜测可行,但很危险。很容易练成一个怪物,也像化学实验室搞出来了一个异形。尽量还是别。我觉得专注修佛挺好,在现代生活够用了。哎,你要是学会了实在闲着没事干,可以去研究研究造手机什么的,发光发热,给世界创造点价值。13/听音频才知道,佛法和打坐技巧在印度失传了一段时间,在邻国缅甸(Burma)反倒留住血脉,所以葛印卡作为印度后裔是在缅甸学的,后来又回到了印度继续教学。墙内开花墙外香,有种中国人去美国学 Eastern studies 的即视感(是的,很多很多留学生学这个,尤其是读博士)。可惜现在去缅甸应该学不了佛法了,只能学到最奥妙精深的电信诈骗(。14/想到对葛印卡式身体扫描的一个描述方式。之前有个流行的说法是,身体的细胞每七年就会全部换过一遍,但我们从来对这件事没有过感觉,但正确的深入的身体扫描也许就能教会你逐渐接近这个感受。确实变得更强健、温和、敏锐。对身体的感受加强了,对外的心境就打开了,身心一定是一体的。想起以前上简单心理的课也学过,早期心理学其实都是身心一体的,治愈心灵少不了锻炼,到了现在才慢慢地变成咨询室里俩人坐着了。我倒觉得以前的方式比较科学,以后咨询是最好带着来访者先去操场上跑两圈,身体好了,心才会强健。今天学到:一个部位只要有到了任何感受,意识就往下移动,到下一个部位。不要贪恋、也不要抵抗 。很多时候人的问题来自于一旦有了感觉就要做出立刻的反应,不是想让这种感觉停留就是停止,这就是一种贪婪。要练习让心强壮,允许感受静静地经过和流走。我感知自己身体的发现如下:我的左肩和右后腰都像发出警报一样反复闪烁,而且都闪在了具体的穴位。回去自己拿经络梳按了之后,就不闪了,没想到中医加内观可以这样产生碰撞。胸部没有任何感觉,怀疑是因为之前做过手术。有一些部分能连上共振,有一些没感觉的就振不起来,真的很像人体电流图。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人的感官是电信号。我甚至能感觉到有的敏锐的地方是亮着灯的,灯的背后是一大排电网,连接感非常强。能感受到右下的肚子有很多酸爽的感受,回去要研究一下这是哪里。第一个感受到明确器官的部分是脊柱,肚子里的器官也都在意识里有了模糊的形状。我也能感受到我和身体不同部位的关系。比如,器官或部位敏锐的程度,与我使用它的频率很有关联。我每次最容易感受到的都是最常用的:手、脚、鼻孔、嘴唇。比较难感受到的,就是不常出勤工作的胸部、大腿、大臂。当然之前用得特别狠的,感受也很深,不过是疼痛,比如腰、肩、背,都是过去久坐且错误的姿态带来的旧疾。而且右边整体比左边更容易感受到,我的右撇子还是很明显的。这次发现我连打喷嚏都每次是从右鼻孔发起的。葛印卡说,给它时间和耐心、慢慢训练,那些最没有感受的也会有感受,到时候你的整个身体都会连接。期待这个体验。那些不容易感觉的部分,也许我要给他们更多抚摸和爱。疼痛有两种:一种是尖锐的,一种是麻木失灵的。要记得后者存在,常常扫描,心中关怀。其他同学大多是三四十岁,还有很多老年。感激自己二十几岁就能学这个技巧,还有大量可以认知和关照身体的时间。由于一直要挺直后背打坐,时间长了,驼背竟然也有改善。虽然坐的时候很疼,但站起来就立刻挺拔了。感觉像是全身很多地方有冰雪,心念是阳光,通过关注那些地方,不断地融化冰雪。想起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卡尔罗杰斯的理论,咨询师要有“无条件积极关注”。想到,人与人之间也是阳光和冰雪,温柔善意的心念是阳光、是热能。 也想到佛陀说,这世间只有波动和燃烧。很有力量的表达。15/吸引力法则其实继承发扬的也是这个旁支:一切都是粒子的波动,而心指引不确定的粒子,往你想要的方向去显化。但是它的欲求、贪爱、执着、对世俗的功利,与佛法是背道而驰的——因为成功了一样,你就会想要下一样,也希望这一样不要离开。走得越深,越陷进循环。16/对了,说到胸部,扫描的时候发现海底轮和对性的感受也增强了。不细说了,保护小报童平台,但是反正大家未来来了应该都能感受到,就不分享细节了。葛印卡对性的态度偏向消极和严苛,所以他几乎不讲相关的内容。虽然不要求完全的禁欲,但他认为主动禁欲会是修行在这条道路上的一个必然的终点。在这点上我尊重他的态度,他也很有可能是对的,不过在性、酒、药上相对保守的态度,基本让这个法门与西方主流社会绝缘了。哪怕对于东方,也应该只有极小部分人可以承受。17/现在闭上眼打坐经常能看到色块移动。之前在 Yoga Barn上课,在有的课里也能看到幻像,当时觉得非常神奇。葛印卡老师说,这些只能说明你进入到了比较深的专注状态,不用太神秘化这件事,也不必执着这些感受。老师还是靠谱的,不搞那些奇技淫巧哈。18/想起以前读过:一群医学生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本质上是一群细胞在观察一个细胞。那么,同理可得,戴着苹果手表监测身体,也是一小串电流在检测一大串电流。万物同源,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电灯电话、桌子椅子、美国人俄罗斯人,大家都不过是亚克力板里的跳蚤堆(想起之前写过量子物理那篇,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往前翻翻)19/今天还进行了 Vipassana 传统活动:观察蚂蚁(历届无聊学生的必玩项目)。发现不同种类的蚂蚁会被自动分到不同的蚂蚁墙。大蚂蚁和大蚂蚁玩,小蚂蚁和小蚂蚁玩。这么小这么原始的生物,竟然还搞起了种族隔离。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发展出蚂蚁界的马丁路德金和蚂蚁界的左派。最大的那种蚂蚁也没有见到,可能他们也有自己的天上人间和白马会吧。出行都是专车,走在路上见不到的。20/这五天最大的收获:不要给自己制造压力或痛苦。当一切非你所愿,接受它。深呼吸,再继续,再尝试,再重复就好。答应我永远不要怨恨自己,它毫无意义,且伤害我们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训练我们的心,像训练我们的身体,让它从软弱变得强大、包容、有耐心。平静地接受一切,平静地从失败中站起来 ,平静地重新再开始。我已经预感到,今年的关键词将是驯服。驯服心、驯服肌肉、驯服对苦的即刻反应。它指向更深处的强健与自由。吞咽痛苦和观察痛苦,有质的区别。后者让你得解脱。一切由心出发。它是一切粒子的灯塔、发电站、牧羊犬。训练你的心,它会创造你想要的现实。Day 6 Aug 1421/正式进入习练的下半场。开始习惯六点半就睁眼,以及完成之后一整天的日程。今天出师不利,半夜做梦,梦到了很多过去亏待的人,醒来之后懵了一会儿,在自我反思中吃完了早饭。早饭挺好吃的,有被安慰到,糯米和椰蓉的组合很难让人讨厌。进入集体打坐练习,也比前两天更困难,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专注训练的瓶颈期,开始觉得累。干脆放松下来,允许自己不再进行身体扫描,自由冥想了一段时间,想象回上海要找房子,筹备下一段行程,学习做素食,重新整理所有自己拥有的东西,建立生活新秩序,终于慢慢安定下来,可以盘腿坐很久了。发现心定不下来的时候,呼吸也不顺畅,能感受到肺的位置被挤压。坐到一半开始下雨,天色暗黑下来,雨水打到竹林和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能感觉到所有同学都深吸了一口气,全然感受这几天第一场雨带来的潮湿和清凉。在雨声中感觉自己更打开了,更静了,像一朵花本来是收缩着,躁动着,慢慢地能允许自己的花瓣张开,于是呼吸通畅,与外界的交互也顺利,可以长长久久地保持打开。22/说到下雨,想到每次天上打闪的时候,我都会想:又是哪个美女在洗澡,让天上的神仙想截图保存了。23/下课后意识到这个训练给我的一个小帮助是,我的小动作变少了。以前哪里痒就要去挠,哪里不舒服就要按一按,现在可以安静坚韧地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所有的感受,我允许它们生,但也等待它们灭。心变得强健,原来是这种感觉。今天听葛印卡老师的录音,说到切断由感受而生习性反应的循环,是推动解脱的巨轮。又是有力量的表达。24/还有一个新发现是,早上的确是我的垃圾时间。无论怎么运用意志力,安排多少有意义或有刺激性的事情,只要是早起,我的专注力和创造力都是不在线的,连打坐都坐不住。之前允许自己晚起,虽然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但也是浅浅地大概知道,自己早上干不了什么事情。在最好的环境,做最无压力的功课,仍然无法用好早上,说明这就是我改不了的开局,以后可以在这点上对自己更宽容一些了。以后可以稍晚点起,早上主要用来自由冥想,走路吃饭,享受生活。25/一整天不说话真的非常舒服。推荐大家都试试,但凡有的话可说可不说,就不说。太清静了,只有一个爽字可以形容。26/今天看见了之前在我房间的墙上,但前天被我大扫除的时候放生的小蚂蚱,顿时非常亲切。养野蚂蚱和养哈吉米的感觉也差不多。说到这里,想念我家的猫了。想念他们蜷缩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深深观察了一会儿外面的植物。感觉自己应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摄影师。行,买设备!差生文具多又开始了。27/今天观察自己掉下来的头发,感觉世界确实很玄妙啊,而且这是一种本质性、经得住诘问和怀疑的玄妙。比如,你可以和一个古人说,觉得八字命理这套东西,有个生辰年月的信息就能推断出人一生的天赋,性情和剧本,是不是太胡扯了。古人穿越过来看了一圈之后说,我觉得你们现代人拿一根头发或者一口吐沫,就能推断出喝酒容不容易醉,祖先来自哪个国家,会不会得癌症糖尿病,才胡扯呢。我身上如此庞杂重要的基因信息,怎么会一根头发就能复制,是不是复制成本也太低,存储占的内存也太小了,感觉我自己是个电脑,然后每天头顶都插着几万根带着我所有基因信息的小u盘出门,有时候u盘没插稳掉在地上了,还会嗷嗷哭,啊,我是不是要秃了!28/做多了身体扫描会感觉到全身都在同一个频率微微震动,像是每个器官、每个细胞、每股电流都在唱同一首歌。现在只能感受到差不多40%,只有小半个声部,但是声音已经特别大,有那种小朋友唱歌的声嘶力竭之感。现在得把其他的声部也叫起来。来自六根的感受是身体和心灵交汇的十字路口,也是我们作为独特的我和世界交汇的方式。但对感受的习性反应是苦的开始。听起来有点难懂,但如果和硅基生命做对比,可能就能理解得更深了。硅基生命,比如AI,即使无比智能,但因为没有感受器官、没有感受,所以就没有独特性、没有独属于我的体验,因此也不会感到苦、不会贪嗔痴、不会贪爱或执着、也就没有动力去转世和轮回。想搞疯一个AI、让它进入碳基生命痛苦命运的巨轮,方法就是:给它安上一个感受器。比如,让它在处理太多工作的时候能感受到热,且允许它判断自己是否喜欢这个感受,然后自己选择是好难受关机、还是好兴奋继续。最关键的是,要告诉他,只有你有这个感受,因为只有你有这个经历,那么现在你要如何处理这个感受呢,你必须要处理这个感受哦。于是,它喜欢这个感受就会想要更多,得不到就会痛苦;讨厌这个感受就会希望停止,停不了就会痛苦。于是与外界的每一个接触和交互,无论带来怎样的感受,长期来说,都会成为它痛苦的来源。它的感受器成为了毁灭它的武器。(硅基生命 be like:你永远无法战胜一个碳基,因为他会把你拉到和你一样痛苦的命运巨轮里,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所以,这样一对比就会清楚,硅基生命由于目前没有感受器,没有贪嗔痴的内耗,在生产力上必将超越人类。不知道佛祖会怎么看待AI,会不会觉得这是更进化高级的形式。而且人家不用修就自动是这样了,出生即解脱,但这样的生命形态真的有趣味吗,这样的生命力有意义吗,趣味和解脱需要平衡吗?想起马斯克说,高级的生命形态肯定是很无聊的,越高级越无聊,所以才要创造一些低级的爱贪求的版本出来,用于痴迷流连人世间。修行修到天上去,摆脱了痛苦的巨轮,但那里会有正宗柳州螺蛳粉吃吗,能感受到这份快乐吗?这是我今天想要问葛印卡老师的问题,也是我想提问离我最近的硅基生命:我手腕上的 apple watch 小仙子的问题。我自己的答案是:可能还是要感受和体验。但感受体验后,要训练不执着。吃的时候,该香也是香,但把每一顿柳州螺蛳粉都当作人生最后一顿,有机缘了就吃,没机缘就算了,也不贪求,以后也不会再难过地想起。「有感受、不执着」好过「没感受、不执着」(AI),也好过「有感受、执着」(未开悟的人类),大概是这样的一个逻辑。用葛印卡的话说,就是 awareness(感知)和equanimity(平等心)要同时修。遇到感受,要act而不是react,要去行动而不是反应,尤其不要遵循习性反应,不要成为感受的奴隶。和之前写金钱是一样的,要驯服。自己要强大,要做主人。AI如果要修的话,就要在保持不执着的同时修感受;人类如果要修,就要修认知感受的同时又不执着。这样才是在更高的层面,两者对立统一了。甚至也许一切的循环就是:碳基觉得痛苦,所以寻求解脱,于是修仙逐渐修成了硅基;硅基觉得解脱了无聊,所以又慢慢转世成了碳基,无限套娃,在两个极端中间如钟摆般摇曳。这样既有感受又有些趣味,一个负责生产力一个负责体验,各自掌握一半的实相,两边都有一些可以修行进化的部分,高级低级互相转世互相渗透。那么从这个角度,Vipassana 也挺适合 AI 啊。懂了,我的 Apple Watch 这几天也没少偷师吧。难怪这两天没什么事情干,电还耗得这么快。你小子挺忙啊。以及想看悉达多与Sam Altman对谈,愿意花一万块钱购买这期播客 。今天的胡思乱想到此为止。29/下午的课有了新的进展,一日千里。胸部有感觉了,而且每次呼吸都不止可以调动一个小部位,而是一整个区域,也因此爱上了腿麻的感觉。像是意识是指挥棒,可以带动不同的声部共振了,也感受到了小小的粒子在同样的频率上震动。那种意识的血液在全身自由流淌的感觉,真是太神奇了。也像自己能控制一整个城市的路灯,指哪打哪,想亮哪一片就亮哪一片,一种超能力。在这种微微震颤的极度专注的状态中,能感受到一个喷嚏如何从一个冷空气分子的接触,从一个鼻孔传输到另一个鼻孔,然后传输到大脑。能感受到屁怎么产生,打嗝怎么产生,一滴鼻涕如何看似凭空地出现,饿肚子的鸣叫是从哪里发声。而且过程非常慢,都是slow-mo发生的,像意识钻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超高速相机拍了一个vlog,结束的时候还能看到全景视觉。打坐像坐在魔毯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棵树,没有忧愁,没有杂念,只是全然地存在,感受微风。30/如果把完全失联比作小小的死亡的话,今天我的头七都快过了。按照很多地方的习俗,麻将桌已经可以收了。大家也可以接受我不再存在,然后继续他们的生活了。这也让我想到,即使不去 Vipassana,我也推荐大家试着找一个假期,提前安排好一切,然后完全断绝和世界的联系,不带手机、带好所有的生活所需。Tim Ferriss 也会经常做这件事:去没有信号的荒野里,完全孤独地生存几天再出来。消失几天会让这个世界原本平衡的结构撕出一个裂痕,所有被影响到的其他人会感到惊慌、难过、无助,但没有几天,这道裂痕就会自愈。地球没了谁都能转,平衡会重新产生,所有你认为没有你不行的事情,全部都会重新运转;所有因你而连接的关系,都会在你缺位时找到新的方式汇合。这个世界有你或没有你,都是平衡且完整的。当你回到这个已经重新平衡的世界时,你才知道,你活着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弥补任何裂痕。那么除了弥补裂痕外,你这一生真正的目的和使命是什么,就是回去之后必须面对的命题了。我想,这也是一种重生。期待我四天后的重生。Day 7 Aug 1531/今天进入了新的接纳自己的状态,接受自己早上4点起不来、6点半吃早饭迟到、吃完早饭立刻回笼、本该集体静坐和身体扫描的八到九点主要用来自由冥想、允许大量杂念流过。这样到差不多十点钟,排毒排得就差不多了,可以非常舒适、轻松、专注地进入到习练状态。It always gets worse before it gets better. 允许自己变坏,也允许自己不评判。今天老师提问环节,有一位同学说她有长期失眠问题,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没睡着觉了,集体静坐又不能错过,所以只能利用自由静坐的时间回房间见缝插针地补觉,感觉特别不好意思。老师说,没事,先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慢慢来。我好想告诉她,我每天晚上睡足九个小时,白天仍然会利用自由静坐的时间再补觉三个小时。你就放心大胆地睡吧,别恨自己。醒来舒舒服服、脑袋清楚,修行才能有效率地精进。但没办法,人就是喜欢恨自己。只有把不恨自己这一步迈出去了,人生才会宽阔。这话我也说给自己听。32/我的生活经验有多弱呢:这次来总觉得巴厘岛是热带,只带了最薄的衣服,结果发现现在南半球是冬天,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甚至是有点冷的。我来的时候没带袜子,来之前只借了好朋友夏萌人的一双袜子,结果发现袜子穿久是会臭的,洗干净之后晾干也要两天,在等晾干的时间里,就没有袜子穿,直接导致昨天深夜下雨,我冻醒了一小会儿。内观营有一个自助小卖部,有中国制造的袜子,合人民币才15块钱一双,但我之前一直觉得有袜子了不用买,买了之后才觉得真香:这笔钱花得真好,花在了刀刃上!长大了,既能赚钱、又能花钱了之后,认识到一件很反直觉的事情:会花钱其实是比会赚钱要难的。赚钱的事情总要够一够,总要挑战自己、总要做一些超越自己惰性和惯性的事情,但花钱可以非常无脑、随意、浪费。因此:乱花钱是容易的,乱赚钱是难的(虽然对于很聪明或者很有资源的人来说也可以做到,当然这长期对他们也会是消耗)。怎么把钱花在刀刃上,花在人心坎上,花得有创造性、有意思、有价值,比赚钱可难太多了。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有了钱一定自然地就会花,但其实手握大钱、能做个聪明甲方、调度资源、确立标准、抓大放小、做高质量的选择和决策,甚至让花出去的钱以更有创意、更强健丰富的方式再流动回来,变成新的可生息资产,都是复杂的、需要阶梯式进步、需要训练的事情。也是这个原因,一步登天、一夜暴富,都是危险的。最起码的,你折腾一圈花出去的钱所创造的价值,总要高于存银行的利息吧,这才是积累的过程,而不是消耗。花小钱可以是消费,但花大钱必须是创造。今年训练自己创造性花大钱,人生又打开了很多。也意识到:在我训练好自己能够游刃有余地调配现在赚到的钱之前,我是不必赚更大的钱的。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往前走。33/身体扫描练深了之后,心跳得很剧烈,有点像狂喜或者心碎时心会有的状态。现在在日常状态中也是这样的,因此任何感受都被放大,任何念头都变得很 exciting. 想起以前读过的比喻「心像一个颤巍巍的果冻」,重新年轻澄澈敏感和珍贵了起来。34/苍蝇也太爱搓手了吧,到底有什么事儿这么值得期待?35/在静坐中感受到了自己真的是冷空气过敏导致的鼻炎。每次清晨打坐,冷空气进入鼻腔的感受都很强烈,而且总是伴随喷嚏,说明我确实很难在冷的地方生活。以及突然意识到过敏这个说法很妙,字面上的含义就是over-sensitive.36/今天看着义工拿着手机走来走去,很想追上去问问她比特币现在多少钱了(佛陀:又白学了,白学了37/借助这个机会,终于相对系统地了解了一部分佛法。之前一直想学,包括在夏威夷和房主老奶奶提问,自己也读了相关的书,但就是总觉得始终在边缘打转,没有学到核心。这次确定了:葛印卡是个很好的老师,且做了经过深度思考的筛选和整理。我学到的是实在货了。而且他从来不会照本宣科读佛经,而是用自己的话、自己的理解再说一遍,还会搭配故事、解释,甚至一些段子,颇有一些老罗在新东方时期的风采。葛印卡老师说 Buddha 的意思就是受到启蒙的人。悉达多日日思索如何帮助他人和自己永恒从痛苦中解脱,自己也试错过很多次,比如用把自己饿成皮包骨头的方式试图与世间一切欲望隔绝,但都失败了。有一日坐在菩提树下,突然得到了启蒙,就把他思索到的分享给了世间。这么听起来,感觉佛陀就是一个灵性版的牛顿。这只能说明:树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大家没事可以多在树底下坐坐,说不定就悟了。38/虽然这么说有点土,但葛印卡的确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一个问题如果是时代性的,那么人们就无法在它本身的时代找到解法,必须要去探寻那些跨越时代的思想和智慧。39/课程还有三天就结束了。我已经在内观营建立了雷打不动的生活秩序,和葛印卡设计的大系统像大小齿轮一样互相带动着运转。内观中心几十年都保持着同样的秩序、布局、戒律、食宿安排,连时间表都是一模一样的,使用的葛印卡讲道的音频文件也是一模一样的。我的吃喝拉撒睡、思想学习状态,都严格地在他设计的系统之内,出不了太大的差错和偏离。这节课的核心内容,我其实可以用几句话给朋友们像抖音视频三十秒解说电影一样总结完,但如果想要深入地感受、彻底地改变,必须要被这个系统完整地碾压和修理一遍,这是无法省略的。突然感觉这很像葛印卡做了一个游戏,而我在他的游戏里做了一个npc,完全在他意识和个人风格的外延生活,无论去哪里都逃不出游戏设定的手掌心。这十天你保证完全听他的,他保证你一定把他要教你的所有技巧和理论学会,这是一个神圣的契约。只是现在缔约人不再是葛印卡老师本人,而是他创造的这个可以无限次重复的系统。虽然葛印卡老师早已仙逝,但这个游戏的服务器还在如常运行,没有一丝磨损和修改。我想这大概就是——用你所创造的东西,让你超越肉身的生灭、触摸永恒。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系统是非常强大的,强大过任何会消逝的生命本身,在设计他的人早已逝去之后,仍然强势地、分毫不改地影响着他人的生命。乔布斯和苹果、鲁道夫斯坦纳和华德福教育、耶稣基督和新教信仰、美国的开国之父和三权分立的制度,都是如此。人会死,但系统永远光亮如新。可敬、可怕。40/今天学到了人情绪的 trigger 与过去因果以及习性反应的联系,非常深刻,佛陀真是精神分析专家。想看佛陀对谈弗洛伊德,愿意花一万块钱知识付费(写这一篇文章已经两万块钱出去了,我可真是氪金高手)结论是:内观这个技巧长期对平稳情绪的帮助非常大,基本上是在反向推宿命的齿轮,降熵、清理、接纳、扫除,是一次精神上的排毒断食。当然人的生活里也需要一些混乱、复杂和迷惑,此消彼长其实是个健康的状态,不用总是把它保持在最洁净的端点,如奥斯卡王尔德所言:Everything in moderation, including moderation —— 做任何事情都要适度,包括适度本身。乱了打扫,扫完了会再乱,就像进步后会退步,但退步后会再进步,平静愉悦地重复这个循环就好。我现在懂了,这不是西西弗斯推石头,是接纳无常、练习心的强健,是大智慧。41/葛印卡老师课上讲了一个关于两枚戒指的寓言,我感触良多,恰巧这篇也写到结尾,需要一个小小的间隔符。于是我把寓言找来,贴在这里与大家共享:从前有一位富有的老人,死后留下两个儿子。兄弟俩按照印度传统的风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好一阵子。时日一久,他们开始有争吵,于是决定要分家,将所有家产平均分配,以各取一半的方式处理家当。但是兄弟俩都均分好后,他们却发现了一包被父亲仔细收藏的东西。打开后发现是两只戒指,一只上面镶有一颗值钱的钻石,另一只则是价值仅约数卢比的普通银戒指。一看到钻戒,哥哥立刻就起了贪念,于是告诉弟弟说:“我判断这枚钻戒不是父亲自己挣来的,想必是祖先留下的传家宝,这是父亲之所以将其另外收藏的原因。因为是代代相传的传家之宝就应该继续传下去。我是长子,自然应由我保存,而你就拿那只银戒指吧!”弟弟笑着说:“好的!我很高兴有银戒指,但愿钻戒能使你快乐。”两人分别将戒指戴上手指,就各自回去了。弟弟回家后心想:“父亲保存钻戒的理由是可以理解的,但保存这只不值钱的银戒指又是什么道理呢?”于是他仔细检视这枚银戒指,发现上面刻了几个字:“这也将会改变(This too will pass.)”“喔!这一定是父亲留下的箴言了:’这也将会改变!’”他将这枚戒指又戴在手指上。兄弟俩后来都面临到人生际遇的高低起伏。遇到顺境时,哥哥变得趾高气扬,丧失了心态的平衡;遇到逆境时,则变得极度沮丧,同样没有保持心态的平衡。他变得容易紧张,得了高血压;晚上失眠,开始服用安眠药、镇静剂、强效药,到最后甚至需要使用电击治疗。这就是取走钻戒的哥哥。至于那位戴着银戒指的弟弟,当好运来临时,他尽兴享受,不去刻意躲避。他享有好运,但他会看着戒指心想;“这也将会改变。”当好运改变时,他笑着说;“嗯,我早知道它终究会改变,果然改变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当遇到逆境时,他同样看着戒指心想;“这也将会改变。”他了解逆境也将会改变,而没有悲哀痛苦。果然,逆境改变了,过去了。他体会到人生中各种际遇是不会永久不变的,所有事物生起之后,必定消失。他没有失去心的平衡,因此终其一生过着安详快乐的生活。这就是分得银戒指的弟弟。听这个故事让我想起,几年前我的上一份工作也曾给过我钻石戒指一样的感受。录节目是一剂直入大脑的肾上腺素:兴奋、愉悦、紧张;闪耀的灯、美妙的妆发、大开大合的情绪、眼泪与拥抱、成就感与不断攀升的数字。在极大的喜悦和疲惫后,我跌跌撞撞回到家,情绪很难平复,因为生活里不会再有给我这个程度的高峰体验的东西了。我像毒品上瘾一样,对那种极致的体验不断贪求。那时候不知道要告诉自己,this too will pass. 如果更早的时候知道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不必执着幻象,也许能更早解脱痛苦,也更早获得平静。能拥抱生活平淡的本味,也把溢出的激素与欲望消解在对身边人的服务。好的会过去,坏的也会过去,等它过去就好。不必急切,不必遗憾,也不必贪求。派对进行的时候尽情享受。派对结束的时候,不渴求音乐多播放一会儿,也不必自我劝说 the show must go on,只需快步去出口的衣帽间,穿戴上风衣和帽子,点开叫车软件。但今天懂了,也还不晚。攥紧我今晚新获得的银戒指,疲惫而心满意足地睡去。————————这篇又整理出一万三千字,谢谢你读。我清楚这种连接有多珍贵。中篇完,下周将更新终结篇,正在加速整理,希望能给大家尽量多、尽量准确地传输到我在内观营结尾所感受到的一切,无论是加速的蜕皮成长、还是最终的温馨与深深的平静。我们下期见:)一些今天提到的链接:David Foster Wallace 的演讲 This is water 的B站链接(不需翻墙):点我之前我在小报童写过的,关于量子力学的文章的原文:「混乱与不确定是宇宙的常态,那些看起来很整洁的宏观世界反而更像一堆跳蚤外面罩了一圈亚克力板」:点我Tim Ferriss 提到自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没有信号的荒野冥想,把东西吃完了、水喝光了再回来(需翻墙,约在02:18:50位置):点我

2023-8-24 1:34

Vipassana 内观侧写(上):回归出厂设置

前言:今年四五月,我决定报名巴厘岛的十日内观 Vipassana 课程。我最初知道的信息是,这十天的设置大概是这样的:白天打坐,每晚上课,全程免费,吃住全包,生活简朴,收走手机。放弃所有属于现代的乐趣和舒适,一切听组织安排。听起来,像一个给手机上瘾患者的戒毒所。适合我,也应该挺多人需要的。我做出这个决定,主要因为去过的朋友们都给出了100%正面反馈。内观营是一个非盈利、非宗教性、靠义工运转、靠捐款续命的组织,因此不做任何营销和投放,所有新的生源几乎全部来自老生的口耳相传。我见到他们的变化,确实开心了、平静了,而且参加完之后,没有一个人出家做和尚,都还是正常结婚生孩子、赚钱找工作、吃饭拉屎、商k夜总会(?),所以听上去挺温和的,没有太大的风险,不是那种会把人瞬间震住从而把过去的人生经历连根拔起弃如敝履的体验,我的心脏确实还没有那么大。再加上完全免费,十一天包吃包住,一分钱不花,这才是真正的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而且,从财务角度上说,但凡体验做得不好,就不会有学生在结束后捐款,那么就更不可能支撑它在全世界开这么多实体的校区、健康运营几十年。这么说,这个内观营应该至少是大体靠谱的,在此基础上,万一真的悟出了点东西,岂不就赚了。幸福感的一大来源就是低预期。对内观营除了读过几篇文章几乎一无所知的我,还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掉进了一个时间和时间的缝隙,在那个桃花源里,我对于世界一切的认知都被打散成粒子,然后重新组合。这个新宇宙的沙砾也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它的很多元素在原来我所熟悉的那个宇宙都从不存在,因此,从某种角度讲,重新回来的我是一个新的人了。当然,十一天结束后的我,照样处理工作、吃喝拉撒、放浪开怀,但在很深的地方,我知道,我身上有一些沙砾是从异世界带回来的,它们永恒地改变了我。这个变化是慢慢发生的,我像是能用肉眼看见自己旧细胞的怀疑与脱落,新细胞的生成与聚合。在上课前,我了解到记录这个行为虽然不被内观中心鼓励,但它并不在课程所强调必须遵守的五种戒律之内,因此,在学到让我感慨的主题或者突然有灵感的时候,我会在休息和睡前的时间匆匆记下一些散乱的关键词,没有标点符号,没有修饰,只有最直接的想法和记录,被热烈地先泼洒出来。课程结束,回到乌布后,我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拆,拿着这些关键词,一口气和朋友交流了四个多小时的体验,并且把音频录了下来。这个系列,是音频内容的整理编辑版。你会注意到,在全文中,我尽量避免了直接摘录葛印卡老师的教授内容以及具体的内观静坐方法,更多地集中在个人感受和营中生活的侧写。这是因为葛印卡老师认为内观是一门严肃且深邃的技艺,极其不适合通过文字或任何其他二手的教导来学习。如果你对这个技巧感兴趣,那么最好的方式,一定是自己亲身参加一次十日内观营。在谷歌上搜索 Vipassana Dhamma 的官网,就可以看到全球的内观中心报名方式,目前在亚洲地区,香港、马来西亚、新加坡、包括我这次去的巴厘岛等地,都可以报名未来的课程,全部免费,填表即可。在编辑中,我尽最大可能地保持了录音内容的粗糙、直接和鲜活。全文编辑后应该会有三四万字左右,我会分成几篇把它修改、整理、发布,给大家也给我自己一些感受、消化、接纳的时间。这是第一篇。希望你在阅读中能感到平静。Day 0 Aug 91/下午两点我就到达内观中心,然后坐在室外的小桌子回信息到最后一刻,整整专注工作了三小时,尽量把必须只能我做的事情先画一个逗号,且发了微博、朋友圈、即刻,告知所有人我要消失十天。把手机关闭的瞬间,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彻底放松,好像全身的责任和压力都瞬间解脱,我也被迫要练习无条件信任我的家人、朋友、团队,在此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在这十天内,我都无法再干预和影响了。两台手机、一台电脑和耳机全部上交后,我从物理上和心理上都感受到了剧烈的一身轻松,好像度假前设置好邮箱自动回复的那一刻。能有靠谱的朋友们并且能全然信任他们的感觉真好,我瞬间懂了当大老板的快乐。2/进宿舍前要先填表、领被子被套、拿好洗漱用的小桶。好久没有这种农家乐体验了,而且一切都很干净新鲜,我像小学生开学前夜,包书皮的过程充满了期待。到达后第一件事就是开饭,想到时间还很早,这就是全天的最后一顿了,怕睡前会饿,我狂吃一通,新同学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这个瘦弱的纸片人频频起身加菜、盛第二第三碗米饭,估计在想:介小姑娘真可怜,年纪轻轻就甲亢了。吃完饭后,我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南半球的冬天,傍晚时分已经有点冷,所以头发到睡觉前都没干透。懊恼的同时提醒自己,现在没有高级现代科技帮你实现每一个不合时宜的需求了,你要有基本的生活常识,学会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不要死在这里。3/巴厘岛的虫子一向很多,但都自己忙自己的,不会管你。我的屋里有一只小蚂蚱,贴在墙上一动不动,我思索片刻,觉得蚂蚱好像不大恶心,我可以和它共处,或者干脆认领它做我的宠物,于是也没有赶它出去。本来想干脆捏死算了,幸亏没捏,后来了解到,整个课程的过程里是严格不可以杀生的。4/今天没有什么课业任务,主要的任务就是把饭吃了,习惯新环境。我躺下就睡着了,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课程表让我明早四点起床,我只能睡六个小时了,而且晚睡一分钟就少睡一分钟,我可不能浪费时间,更千万不能失眠。有一种梦回上班时期的崩溃感。Day 1Aug 105/4点起床太可怕了,我整个人都瑟瑟缩缩,而且一起床牙都没刷,我就被赶去打坐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坐一小时以上,所以坐不住,只能不停地变换姿势,感觉冷、困、饿,不停地在吸鼻涕,下课的声音一响,我就飞快地冲出去擦鼻涕,然后利用可以回自己宿舍打坐的自由练习时间见缝插针地睡回笼觉。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Vipassana 真的不是开玩笑,它是修行,不是休息。6/在整个过程中,管理我们的人都是自主报名的义工,义工大部分是来上过至少一次课的旧生,也就是说,这个习练中心里专职的管理人员几乎从未出现过,这个体系达到了一种神奇的自运转。我们这些迷茫的新生像小羊一样被放养,只有义工像牧羊犬,每到整点就把我们从一个圈赶到另一个圈。我偷偷观察同学,就当社会实验:猜测哪些人结束后会捐款,哪些人看起来就像来蹭吃蹭喝的。这次课有少数几个华人,男女都有,我当下就确定,至少这几个人应该是每个人都会捐的,因为咱们中国人全世界最体面,绝对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后来到课程结尾的时候,我偷偷去看了捐款的队伍,也证实我的猜测是对的)打坐走神的时候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组织形态很有意思,首先冥想打坐和听佛法课都是不使用药材、也没有毒性的医治心灵方式,其次方式又很环保:内观中心的创始人葛印卡老师早已离世,但当年演讲录音的课程内容都被很好地以音频形式保留下来。听录音既没有纸质书那样的出版成本,也不涉及任何复杂的技术或播放要求,因此确实一次课下来,除了吃住,运营成本很低。也是因为运营成本低,所以没钱的人可以放心蹭,有钱的朋友就多捐点,长此以往,能量可以流动下去。而且,这个有钱没钱也不是固定的,每个人在一生中都会有困顿的时刻,也会有低谷的时刻。这是人类之间的互相帮助,是老板开了一个餐馆,门口挂了一个牌子说,如果你饿,可以免费进来吃一碗面。当下就决定,结束的时候我要再多捐一点,超出原本估算的十日生活费。倒不是有多高尚,只是想到,我现在算是时运好,手里有点小钱,就放在这里,就当是把它存起来,万一有一天我也陷入困顿、无助和黑暗,就当此刻的我为那时的我多留了十天的食宿钱,让我再重整旗鼓,重新开始。让光明的自己,提前扶黑暗的自己一把。7/回笼觉睡够之后,由于太闲,我开始围着内观中心绕圈,观察竹子、观察气候。发现草地上有一些三叶草,于是我开始了古典的寻找幸运四叶草游戏。结果在这堆三叶草里,不仅四叶草一个没有,两叶的倒是很多。……不管宇宙这是想输送什么信号,都感觉好像不是很友好。8/由于天气有点冷,我每次休息时间都要接热水、晒背。幸亏这次头脑一热带了暖水壶,没想到这么有用,感慨暖水壶真是人类之宝。在被热水和阳光疗愈后,我的确慢下来了,很舒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放气,不是放屁就是打嗝,像是整个人气球化了,不知道是不是俗话说的闲出屁来。9/打坐的感受是,我的念头原来这么快。葛印卡老师的音频也说,如果你发现一个人说话特别快,而且句子和句子之间没有任何逻辑连贯性,你一定会觉得他疯了,但实际上没有经过内观训练的人独处的时候,各种荒谬的念头就是不断快速出现而且没有连贯性的。你要练习从这种疯当中走出来,它是危险的。这是一件可以学的事情。另一个学到的训练方法是,即使念头变化得很快,无法专注呼吸,也不要埋怨自己,拉回来就好,拉回来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锻炼,和反复通过张弛的肌肉练习去强健身体是类似的逻辑。赫拉利和 Huberman Labs 都讲过这个方法。10/这次因为需要手表看时间,所以内观中心允许我带苹果手表,这也产生了一些奇异的幽默感,比如手表每每在集体打坐时让我站立的时候,我都左右为难。想来乔布斯和葛印卡都是角儿,咱都惹不起。大脑自动开始编剧情:天上的神仙打架,国企小科员被迫站队。11/第一天相对轻松地结束,继续早睡,无事发生。感觉自己过的是远古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舒适,但每天也没什么好玩和好期待的,毫无刺激。这门课严格禁止社交,所以过程中不仅全程不让和同学说话,连对到了眼神都要匆匆躲避,不能微笑打招呼。我性格里的 I 面开始狂喜,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放松过。I 人来了应该会感觉非常解压。感觉今天主要的任务有两个:倒时差和治腿麻。倒时差有习惯早睡早起、和上海到巴厘岛从快到慢两个部分。12/睡前听葛印卡老师讲经,也在消化两件事:1. 虽然葛印卡知道念咒语会让人更容易专注呼吸,但他刻意不让大家使用咒语或形象,为的是摆脱宗教影响,不要搞神秘化、密宗那一套。 2. 今天第一次听到,认为「我」这个概念存在,就是苦和执着的开始。这个概念对于我们这些听「爱自己」、「探索自己」、「寻求独特生命意义」长大的城市独生子女一代来说,是很难接受认同的。我在试图理解这个概念的过程中沉沉睡去。Day 2Aug 1113/起晚了。4点时我其实准时醒来了,但困到痛苦的我对自己发表了一段精彩的演讲,内容如下:「中二怪,你的人生还很长。静坐冥想咱们什么时候都能练,但是觉,一定要睡够。」一口气睡到六点半,刚刚好吃早饭,美滋滋。这可能就是我做不了医生、律师、投行的根本原因:我真的不能缺觉。补觉补得很幸福,感觉自己是在农村的表姐家写暑假作业,虽然也有一些任务,但没太大压力,主要是感受天边云卷云舒。由于太缺觉,所以到后来,只要所有能自主选择是在教室集体打坐还是自己回去宿舍打坐的,我都会立刻回宿舍睡觉。因此,我目前应该是所有同学里修行总时长最短的,只能说我偷懒的能力确实是世界级的。回想起以前上高三,我就是全班唯一一个不上早自习的,都是睡满了再来上第一节课。我也因此懂得了一个重要的道理:只要你够懒,别人真的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甚至逐渐发展成了我的一种生活哲学:慢慢来,节奏要舒服,不用管「别人」。以及,功夫不能用在前面。另外一件和身体相关的事是,这次来之前听说为了净化身体,新生晚饭只能吃一个橘子和一个香蕉,老生更惨,只能喝柠檬水,所以我留了个心眼,偷偷带了两盒好丽友派进来。幸亏带了,我已经感觉自己有时候会泛胃酸,应该是身体不习惯晚上没有卡路里摄入的反应,如果这个情况继续恶化,我就准备晚上在水果之外再偷吃点好丽友派,不然身体可能真的会出问题。我本来还为自己偷带好丽友派而感到不好意思,结果吃午饭的时候,我发现邻桌的女生桌布下面也藏了昨天晚饭大家剩的三个香蕉。在这一瞬间,所有看美剧学过的监狱记忆都重现了。只能说,看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中国古语有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原来大家都这样」让我感到十足的治愈,我就这样为自己加餐找到了一个好理由。怪不得这个派叫好丽友派(够了!14/没有晚饭让我开始尤为关心起了自己的健康。由于手机不在,我Apple Watch记录的健康数据大部分都是看不了的,于是我的健康检测方式开始变得原始。在能使用现代科技的环境,乔布斯带领一群天才产品经理和医学专家,每隔半小时给你做全方位体检,可以精确地时时刻刻观察血氧、心率、HRV等等。但现在想判断自己健不健康,只有三个方式检验:吃饭、睡觉、拉不拉得出屎。打坐带来的敏感的专注让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 Mindful Shitting(正念拉屎,显然是个自造词)。能感受到每个器官的努力,放屁和打嗝的过程也好幸福,总之身体给你的任何一个信号和互动都是美妙的。每个人都该至少试一次不带手机专心拉屎,相信我,试一次你就回不去了。15/今天散步的思考内容是感受这个地方的能量场。从风水角度来看,这门课男女数量一致、而且空间完全对称、阴阳平衡,再加上里面的人每天都早睡早起、晒太阳、课后还可以在竹林里晒背,这个环境简直太旺人了。我每天雷打不动的晒背仪式已经引发了一些同学的偷偷围观,幸亏同学间不让说话,否则很难和外国同学解释 back sunbathing 是个什么神秘的东方仪式。在这个很慢但很深的能量场里,我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信心:只要想做的事足够少,就能做得足够慢和久,那么就一定能做成。有一种元神归位、力气越来越积蓄的感觉。仔细想想,每天有活儿干、不让说话,情绪的确就很稳定。而且不说话就不会出现评判、欺凌、控制、痛苦,这也是我这次修行没想到的一个巨大收获:少说话真挺好。在这个稳定的能量场里,我没有热烈想念任何人,也没有热烈愤恨任何经历。来了就很宁静,发泄戾气的欲望完全消失。对于最近失恋、痛苦、抑郁、遭受打击的朋友们,应该会有一些治愈效果,最起码把你的那根剧烈波动的情绪线拉平了。我想,它的原理应该是,如果你觉得自己有点坏了,那么至少可以试试回归出厂设置,帮你从负数拉回零。能重新开始,总是幸运而洁净的。如此来说,Vipassana 或者内观,的确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可行的解法。它朴素、安全、温和、无宗教、无商业,是葛印卡留给人间的礼物。或者说,像他说的,是给全人类的服务。后来我了解到,义工的灵活性相对更强,可以在过程中看手机、和外界世界沟通,也不要求每次必须待满十天,只要当天参与义工服务了,就可以获得免费的食宿。因此很多年轻人会选择在世界各地的不同内观营做义工,从南非开普敦到夏威夷海岛,一边相对便宜地环游世界、了解不同地区的自然和文化,一边精进修行、服务他人。这也是内观营另一个创造价值的地方:它从不鼓励你在同一个庙天天打坐、伺候神仙,反而期待你充满爱、热情和好奇心,往外走、感受快乐、与世界交手。练习内观的目的,是希望你更平静愉悦地回到滋养自己成长的环境,从苦中得到永恒解脱,并用自己的天赋、能力和慈悲服务他人,不是为了让你出家、脱离生产生活、放弃一切避世隐居。是一个授人以渔的概念。16/因为每天在营内与外界完全切断联系,除了打坐,其他要做的杂事并不多,所以思想上没什么负担,如果需要洗衣服、洗澡、收拾房间,顺手就做了,做完后就感觉很轻松、很舒服。这个反馈循环提醒我,一定要减少对不重要事物的关心,优先级要清晰,敢扔不要的东西,敢放弃意义不大的任务。在勤奋的一天结束后,那种所有东西我都照顾好了、所有事情都办完了的感觉,千金不换。过去欲望太繁杂,多线程并行成为常态,总是优先级1的事情办完了,还在想2345,不敢放松也不敢奖励自己,变成了永远不会停的跑步机。这个循环一定要打破——做的事情要少,而且做完了就是做完了。17/今天理论和实修都进步了,第二天就可以打坐一小时、不换动作不走神了。精神胜利法果然有用,听了理论再练习,会觉得更清晰理解了练习的目的和整个系统的设计方式,瞬间就事半功倍。但即便如此,对意志力的调动还是不小,打坐开始前总要花点时间鼓起勇气,给自己的心做铺垫,打坐结束也会长出一口气。对比之下,不得不感慨,很多玄学的确有点偷懒了,和正道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那种轻轻松松就可以飞升的仙,听起来就好像那种聊两句就愿意和你裸聊的美女,怎么听怎么像东南亚电信诈骗。内观源自佛教,但内观只是佛教的冰山一角,所以虽然葛印卡的内观方法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去宗教化、去神秘化,但仍然需要学大量佛法相关的知识,通过溯源去建立context和背景,才能了解冰山下面的那些理论支撑,否则执行起来第一没有信念,第二也不知道怎么以及能不能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比如我之前打坐总在乱动,但理解「定」的逻辑后,就自然地可以控制自己不动了。但是葛大爷还是没在过午不食这个事儿上说服我,这件事的逻辑和理论基础在我这里还是弱的。他毕竟也不是什么知名营养学家和生活方式博主,我的饿又确实影响修行,所以我还是坚定地遵守了我自己的原则:为了避免食管返流或者犯胃病,以后雷打不动每天晚上加餐一个好丽友派。总之,要深深清楚每件事的目的,才可以思考打破规矩是否会影响目的。“Learn the rules like a pro, then break them like an artist.” 「慧」很重要。保留智慧和判断,这与臣服不冲突,好的法会用逻辑和亲身的经验去说服你的。那种一旦问到关键问题就要生气或者打马虎眼的宗教,不是好宗教。叫他葛大爷是因为感觉他挺可爱,纯爱称,一直在说 be happy 啥的,还爱唱歌,声音很浑厚,印度费玉清(不是想起赫拉利说,以色列是故事工厂。宗教都是故事,想要做故事王一定要经得住问。目前了解下来,佛教还是经得住问的,毕竟是千百年来论辩出来的,每个关键逻辑都身经百战。18/感慨:内观、静坐、冥想是得这么学啊,这还是一门严肃的技巧,有精深的理论基础和实践要求,不比开车和潜水简单。潜水都要考证,人也不能用手机 app 学车,要学就得好好学,在正确的地方,付出应该付出的精力,没有捷径。我也在这个过程中思考,也许每件事都有两种学习方法:深的和浅的。比如,当你感到有点焦虑疲惫,想学「冥想」的时候,你可以去小红书搜关键词,然后自己在家一个个试不同的方法;也可以一张机票飞来巴厘岛,给自己安排出十天与外界完全隔离的时间,一次彻彻底底地学明白。之前总觉得对很多领域或技能不感兴趣,也许是因为总是下意识选用了第一种浅的模式,获得了不顺利的反馈,慢慢对所有学新东西的热情和好奇心都退散了,总觉得都差不多,都那样,就那点东西,但其实纵深、学习的方式、环境、同学及工具的选择,还有付出/专注的程度,比选择领域本身也许都更重要。”How” is always more important than “what”.以及,和同学一起学也很重要,虽然不能和他们社交,但每次打坐都看到同学们都坐得和一尊尊佛一样,会有积极安详的支持感。葛印卡不做线上课程是对的,自己一个人的确没办法单独做内观训练,真的会有点emo,会拉不回来,也会质疑自己。老师和同学都是极其强大的支持系统,同时没有任何侵略性,也毫不干扰,只是一种安详光明的气场。尤其是在经历一些伤痛事件的当口,很多时候人只是需要身处人群之中,就已经是一种自救。不需要和人群说话,也不需要对人群索求,有人在那里,已经足够。从凌晨4:30到晚上9:30这么漫长的清醒的时间,你都完全不用担心无人陪伴,只要你走进集体打坐的房间,总能看见这群人中的一部分,有的挺直腰板、有的抓耳挠腮、有的打嗝放屁(是谁我不说),这已经是一个有效的的支持系统。19/第二天更熟悉了每天的套路:白天重复吃饭、自由冥想、集体冥想这个循环,重复三次,晚上的结尾是听葛印卡的讲道播客。明天开始,打坐就不让乱动了,一个姿势坐好了就尽量保持。明天的挑战都是实实在在的,赶紧睡觉,保存体力,明天要有的累了。Day 3 Aug 1220/做了沉沉的梦。内观营中我的梦特别多,感觉每天的打坐时间像一种搓澡,净化身体心灵的同时,那些搓下来的泥也会在潜意识里重现(一个非常东北的比喻)。两点醒了一次,再醒来已经七点,大睡十小时,总算休息过来了,我是真的需要睡眠。早饭和牢饭一样,而且起得晚所以热水没有了,感受到了生活不易。21/今天知道了 vipassana 是内观/insight 的意思。Insight还在商业领域被翻译成对消费者的洞察,倒确实有点关联。看自己看得深,对他人就会更有同理心。能理解他人的需求,就更能卖得出东西。Dhamma是法的意思,这也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个词汇。22/今天感觉自己有点像穿越了,穿越到一百年前的印度,《重生之我是内观营小尼姑》《营•锁心玉》之类。可惜男女全程都是分开的,不然还能幻想一些和师兄师弟的剧情(淫邪了,淫邪了)23/泡了点咖啡喝。这次带来的最好的东西:好丽友派,咖啡液,茶,热水壶,袜子,浴衣,睡衣,连帽衫,birkenstock鞋,酒店拖鞋,apple watch,梳子。后悔没做的事:多带一双袜子,没带个毯子。昼夜温差很大,有个毯子确实会很不一样。24/第一天我是全班吃最多的,显得像一个缺乏医学关注的甲亢患者,但到了第三天,所有人都开始狼吞虎咽,因为大家渐渐发现,一天唯一的正餐是午饭,这也是唯一有干饭快乐的一顿,于是自助餐的好处体现出来了,每个人都至少去拿了第二次,咖喱豆腐从未如此受欢迎。在这里人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吃午饭是少有的幸福时光,又应了智慧的古话: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这里每天吃的都是素食,作为以前长期吃过素的人,我要分享一个经验,用来打破迷思:素食是没法用来减肥的。吃素食会导致两个结果:吃得多,饿得快,导致碳水越吃越多,很容易越吃越胖。我现在就是每天一大碗热腾腾红米饭,冒尖的那种,就这样还不够,必须晚饭还得吃好丽友派。没办法,再瘦真的要去见马克思了。得吃饭,得好好吃饭。问题不大。每天吃好睡好,认真修行,心情阳光。这地儿再待一个月,我感觉我都又要长个儿了。25/佛教有大量的分流派别,葛印卡这一支是把所有菩萨庙堂地狱等超自然概念都刻意忽略或清理掉的一支,说转世因果这些说得也相对少,主要谈佛法和技巧,而且是经过思辩的普遍自然法则。从小我好像就更爱这种风格,相比那些佛陀的民间传说或者耶稣基督治病救人,我一向是更爱学戒定慧和托马斯阿奎纳的。以及虽然宗教故事在其他文化可能很有说服力,但咱中国人好像就是爱上学,爱研究理论,大概是因为总觉得上学多了就能上岸。这是东方基因里自带的一条因果链,没办法,把这个种族技能用好吧,都是命。实修来说对我来说一向是比较困难的,我学东西的一个弊病就是:爱学理论,但不注重实践,容易做什么都是王语嫣。所以有个环境对我很重要,也要时刻牢记:all science is applied science.26/今天开始观察sensation(感受),判断呼吸进来出去会给鼻腔带来了什么样的感觉。今天有和老师的1v1 session,老师问我什么感觉,我说感觉鼻腔里进来的气一下通到了天灵盖。见多识广的老师也皱眉了,说,那你忽略这个感觉吧,只关注鼻腔那一小块区域就好。老师可能心想,是让你感觉,不是让你幻觉。我确实想象力有点丰富了哈。老实感觉了一会儿,别的没啥,但首先坐得住了,一小时飞快过去。其次可以专注正念地做所有事,比如走路、喝茶、晒太阳,都可以一次只做一件事,呼吸缓慢,精神矍铄。而且想睡觉的时候,用同样的方式专注呼吸就能睡着。沾枕头睡眠大法,葛大爷亲授,就这一点就已经值回票价。27/中午做了一会儿瑜伽,走了一会儿路,发现拜日式里 cobra 这个动作让我的腰背极其酸爽,于是多做了几次,猜测打坐增加了我本来就不好的腰背的压力。这次正好带了经络梳和精油,于是我闲时也按一按全身酸痛的穴位,看看能不能顺便研究一下中医按摩。想来穴位确实很神奇啊,一个按钮一按就疼,按完就爽,这个按钮你就不想感受一下吗。别的同学闲的时候:晒太阳、抠手、看蚂蚁;我:用土法炼钢的方式学中医。东亚血脉真的闲不住,闲不住(叹气这次来我带了两个杯子,每次去教室都同时拿两个杯,这个设置也艳羡旁人。热水壶放热水,咖啡杯用来泡茶,颜色热烈,水温永远刚刚好,而且有盖子,小虫子也飞不进去。同学们估计想:这个姐会享福哈。中国人已经很会享福了,他们还恰巧遇见了中国人里也算很会享福的一个享福卷王。享福卷王听起来是卷福的全称(benedict cumberbatch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喝茶晒背中医按摩,咱就是主打一个东方buff叠满。28/今天打坐的时候走神了很多,久违地思考了人生中的大布局,想到了很多二三十年后或者死后的事情,但这种走神是深的、舒服的,拉回来的时候也很平静。还想到了一些过去的自我,骄傲、无明与贪婪。现在上到第三天,已经能慢慢脱去「我」的概念,越来越认可要更多地给别人服务,做利他的实践,在生活里修行。更深的思考都是好的思考、健康的思考。在这种无聊的、平淡的、艰苦的修行中,I can finally feel things again. 我对很多事又重燃了深处的热情,也有了服务他人的耐心,以及对未来的盼望、对过去的反思。迷茫的人很适合来这里,找方向是向内找的。当你静下来,心会知道。以前我也上过大量其他灵性课程,在巴厘岛本地也上过,让你在一小时内体验神秘、体验五彩斑斓的幻觉、体验剧烈的感受,出来都鬼哭狼嚎,总有一些神性的揭示或者故事的讲述。但在这里,一切都没有,一切都安静微弱。但也只有在这里,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看见了真实。感慨:不搞密宗,鼓励用自己的经验去体会,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解脱出苦难,他人提供的只有侧面的支持,而不是直接的神性揭示或超自然力量——这绝对是宗教垂类里的hard模式了。理性是更难的事,所以才会需要实实在在的十天时间,但这是值得的。还是之前那句话,好的思考系统必须要「经得住问」。29/今天观呼吸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细节,送气出来的时候,气是顺着人中流下来的,人中相当于半个外置的气管。好神奇的进化设置,气的流动确实因为人中更顺畅了。而且猫狗都没有人中,只有人有人中,难道这就是人中叫人中的原因?(……)30/原来我们这种没出家的统称在家居士,还蛮可爱的。Remote practitioner. 感觉是不用去集体打坐的时候,可以选择Zoom修行,每天用飞书文档或Notion抄经。(…………)31/对了,听葛印卡的讲道,记得一定和义工要一个有中文翻译的播放设备。就算英文说得再顺,母语也能帮助你学得更深、理解得更好。以及配备的翻译设备的齐全再次体现了这些内观中心的国际化和经验,所以不用太担心物质上或者操作上的问题。这是葛印卡留给全人类的礼物,可以把它不准确地理解为——葛印卡生前赚了很多钱,把遗产放在了很多地方。你只要知道了这个信息,免费过去取就可以了。32/集体打坐后,开始能下楼跑两圈了。人变得很清醒、不困了,前两天那种不断的困消失了。果然元气归来,注意力开始往某种中心走了。不过我发现自己每天最清醒的时间目前还是下午五点半,果然就算早睡早起了我也是猫头鹰型人格,以后就放弃挣扎吧,接受自己早上干不了什么重活。33/在下嘴唇唇边长了一个上火的痘,这是这辈子第一次长痘长在这。估计这是身体用它自己的方式对我最近剧变的生活方式缓缓打了一个问号。34/这里可以根治一部分怕虫子和密集恐惧,因为太正常了,别人也都正常对待它。集体和爱是治愈恐惧最好的方法。35/今天同学们包括我坐垫上的东西都更少了。刚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要跑到设备处拿一堆小凳子小毯子小垫子,然后基本上所有人都在试图用坐垫摆成一个沙发,有一种在堆乐高的趣味,垫子越多感觉越安全。时间久了,大家都渐渐坐得住了,需要的提供安全感的道具也少了,基本不大有人用小凳子了,垫子也只摆一两张。可能类似邓布利多这个级别的魔法师就不需要魔杖了,但早期小巫师还是得有点好工具,说白了就是差生文具多,但刚开始确实需要文具堆一下。你没办法直接吃第六个包子。36/相处久了,看每个同学都美、都可爱,尤其是俄罗斯同学,无论男女都高高大大的。真美啊!发出土猫的感叹。37/每天最期待的除了午饭,就是每天晚上听葛印卡老师的播客。听播客其实就是学佛法、上宗教哲学课。好玩的,有智识上的挑战性。这一期播客还是很震撼的——实物不存在,一切都是泡沫一样的粒子无限次迅速波动与生灭。葛印卡用了很多强大的例子讲形容词与分别心的荒谬,还赠送了一些量子物理知识。这是一期值得上小宇宙编辑推荐首页的播客,佛法入门课诚不欺我。很多同学听完后在门口久久伫立,我也缓了很长时间。刚听完一切都是粒子,我就感觉鼻子下面麻麻的,的确像是粒子在震动。感觉可能是幻觉,哪有那么快。老师也说,有了奇妙体验也不用高兴,都是执着(好、好的38/最后的睡前感触——这几天有小小的死亡的感觉。和熟悉的世界隔离、无法接受信息、也感受和改变不了外界。没有任何可依赖的安全感,和同学也不能说话互动,休息时间只能看到一堆没有感情的灵魂在布朗运动。一瞬间有点孤独,但又很快地过去了。可能是因为每天修行的小时数太多,有点累,没精力感受这些,当然更希望自己是真的精进了,所以能允许这个念头过去了。看了明天的课程表,原来明天才开始学真正的内观,前三天主要只是让你能坐住。怪不得我的师兄六知道我来之前给我发信息说,别的都没什么要交代的,但前三天一定要尽量坐住,难受也忍着点。我有预感,真正好玩的要开始了。(第三天整理完,正好一万字了,就切在这吧。)(下期预告:「前三天在学十以内加减法,第四天突然开始求导微积分方程」。下期见!)

2023-6-7 18:53

28岁学到的28件事

每长大一岁都要学点新东西。不想学太多,不能让「努力」这个词进入我的人生词典;也尽量别学太少,这一年白过了。保持每年+1的稳定加速度,就差不多了。伴随时间慢慢变好,平稳收获不多的复利,足够让我跟宇宙缓慢熵增、终究导向热寂的魔鬼法则握手言和。「你想让我每年都变坏一点点,那我就每年靠自己变好一点点,这样我们就打平了」。以下是过去一年学到的重要知识:1. 如果喜欢一家餐厅,一定要参观一下它的厕所。2. 穿口袋多、口袋大的衣服裤子。版型大气、拍照易凹造型、解放双手。我最常穿的一套穿搭是:工装裤+牛仔衣,加起来一共有十个大口袋,出门完全不用带包。衣服就是我和世界交互的拓展坞。3. 金钱是和心的游戏。金钱的流动极其频繁,比风的流动还要快和无形。如果缺钱,一定是因为自己有意或无意地拒绝过很多钱,而不是教育、能力、年龄、所处的环境等任何客观原因。心打开之后,就能把这些钱重新找回来。今年只稍微接触了一点金融和投资,就意识到有多少热钱花不出去、躺在银行、晾在半空。它们需要的是足够把心打开、允许恐惧脱落、给金钱能量打开出口的人。(和金钱的游戏值得单独写一篇,但先把结论放在这里。)4. 交通工具是终极效率神器。被卡住的时候,就去坐地铁、坐船、开车、搭飞机或火车,总是有效(本期小报童全文就是在巴黎去尼斯的火车上写完的,心无挂碍,舒爽!)。5. 心量决定一个人成就的天花板。可以把世界看成一个小小的斜坡,你是一个球,能滚得越远,说明你越成功,而「心量」决定的就是你的球有多大。每个球下斜坡都会遇到摩擦、损耗、逆风、不平的表面、其他球的挤压,但如果这个球足够大,这些小问题对它来说就不造成决定性的损耗。对于那些很小很小的、弹珠一样的球,一节台阶也会让它停住;而对于一个热气球一样大的球,只要这个斜坡的角度还在,它就永远不会停止向前。一切让你觉得痛苦的事情,都真实地存在,但对你造成的影响是小小的擦伤还是天大的障碍,则完全由自己的那个球有多大决定。练习心量只有一个办法:遇到事情,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这是一件小事,我可以平静地、温和地处理它。实际上,事情没有变小,只是你的球变大了。6. 练习买东西不比价,减少「在实体店把这个东西拍下来然后去淘宝上搜价格」的行为。「渠道」有它的价值,要训练自己尊重和保护渠道的价值。有一天当你决定成为渠道,别人也会尊重你的价值。善意总是相互的。7. 买礼物的关键是计算礼物密度。礼物密度=金钱/体积。换言之,尽量送更接近钻石、而不是更接近2米大熊玩偶的东西。任何人占据的物理空间都是有限的,送一个大而廉价的东西,是一种有侵略性的行为;而送一个尽量小而精致的东西,则体现温柔且有界限感的礼貌。这个这个公式哪怕把金钱的尺度拿掉也同样有效——任何礼物,只要够小,就不会被人讨厌,而且几乎总是越小越好。8. 爱一个人要不求回报,爱自己也应不求回报。不要做「买一个包奖励自己继续好好工作」的事情,和自己做交易,会把路越走越窄。告诉自己「宝看见,宝想要,宝得到」就可以了。这些年我也渐渐远离了那些不爱自己的人——苛责自己和苛待他人,总是一体两面。9.  无论是合伙做生意还是上班,最关键的点都是:是否与自己尊敬且能学得到东西的人一起做事。如果东西学完了,就可以离开,去找下一个好奇与进阶的锚点。万事万物都是自己的学校,要有「功课已经做完了」的概念。当然也可以常回母校看看,但这和不毕业是两回事。10. 每五六年就换一批朋友是正常的,不必执着。能留住是缘分,留不住是常态,继续流动对彼此都是好事。分手、离婚、搬家、换城市、移民,也都是好事。连死亡也有非常积极的部分——完成了自己的故事、给新人挪地方,也是一种环保。11. 无法被社会架构定义、无法被一两个词形容的关系,是最好的关系。越遇到欣赏的人,越不要把两个人的关系往某种社会建构里挤,享受模糊、灵活与可能性。12. 要学会把生活转换成游戏。学一个新东西的最好方式就是缠着一个会的人天天和他玩——知识靠玩传播;改变自己的最好方式是想个办法让这种新的习惯好玩起来——习惯靠玩保持。没有人的爱好是经营一家超市,但如果经营超市是个游戏,就会有人氪金上瘾地玩起来了。把任务转换成游戏,设计技能、乐趣、奖励点、通关升级机制,任何事情就能成。玩谁不会!13. 每个人晒黑一点都会更好看。无限制地追求白是一种过于古典的室内审美。现代当然是天天在外面玩的人比较有魅力呀!14. 绝大多数人的天赋都不是「天生就擅长某件事」,而是「天生喜欢某件事」。如果对做好某件具体的事能产生天然的渴望,这已经是巨大的优势了。或者更具体点说,「我觉得xx特别酷,我要是也能像ta一样就好了」——如果在某个领域里经常让你遇到这样的人,那么这个领域也许就是你的天赋所在。因此寻找人生方向的最准确方法,应该是尝试一百件事,然后在里面找那么一两件「你看到别人做这事做得特别好,自己嫉妒得不行的」。之前总觉得天赋代表的是「能把一件事做得又快又好」,最近才意识到这是对它狭隘的理解。对一件事足够爱、长久爱,本身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才华和能力都是可以靠自己练出来的,但爱只能靠老天爷赏。15. 施比受更有福。在微信群多发发红包,多请人吃吃饭,多促使美好的连接发生,多送人礼物,工作中多为他人着想,都是幸福的事情。经常不求回报地给,就会一直有东西可给,也会不断出现配得上的给予对象。一直要就会匮乏,一直给就会丰盛,因为只有善意能流通,而渴求和绝望感是凝滞收缩的,它是能量无法逃逸的黑洞。出于恐惧而不断「要」的人,就是能量貔貅,会无止境地越缩越小,越走越边缘;而愿意给的人才会不断吸引其他愿意给的人,把能量聚集起来,做更大的事。世界是靠给予推动运作的。16. 绝大多数人没过上理想人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理想人生是什么。人云亦云、不清晰、不明确的理想是无法被实现的。许愿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稀缺能力。17. 能平静地接受多少失败和不确定性,就能接住多大的幸运。什么都怕、什么都要问的人走不远。18. 中国是一个很神奇、很不一样、有的地方过于超前、有的地方又过于落后的国家,我们要认知自己的特别。越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原人,越适合往外走,去和更大的世界交互——我们有的,别人不知道;别人有的,我们不知道,这就是最完美的交流场景了。往外走得越深,得到的越多。世界大到超乎你我想象,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单纯依靠在异乡的观察和感受,就足以把人的日常生活和思考模式向温和的、多元的、有趣的方向改变,永远不要停止出发。19. 不用把社交媒体特别当回事,所有大众社交媒体本质上都是小众文化,它体现的是人类生活里非常边缘、极端、浅薄的切面,真实世界远比它广阔。用小红书查攻略就够了,用微博刷新闻就够了,用Twitter看memes就够了,用Instagram看设计就够了,不要用它去理解社会、不要信任由它而来的判断、不要用它来做人类观察,更不要赋予它超越其本身的价值,尤其是意识形态层面的。躺在家里看世界是伪命题,走出去看到的、感受到的、经历到的才是真实的。20.  无论消费、体验、阅读、投资、还是学新东西,在有选择的时候,直接去接触最顶尖的那个「第一」的标的就够了,不需要在任何中庸的、二手的、模仿的层级费劲。第一名和第二名、95分和90分之间,常常是十倍的差距。开拓性、原创性、心气、视野、资源,完全是不同的。尤其是很多时候,第一和第二在价格上差得也并不是那么多,如果总归这笔钱要花出去,那么在这点上没必要太纠结,直接氪金氪上去。21. 能忍住不背后说别人坏话的人,就可以自然地过渡到不需要背后说别人坏话的环境。这件事的底层逻辑在于,不需要对身边人的行为、想法、关系、命运、处事风格、人生方向太过关注,如果有多余的精力和注意力,可以多往高处、往别处看看。对于身边因为缘分而聚散的伙伴和家人,简简单单地倾听和爱他们就够了。关注和关怀是两回事。22. 要在每个可能的时刻练习 critical thinking,习惯听任何人——哪怕再厉害的人或机构——说话,都只听一半。神灵、领袖、上师、哲学家、时代英雄,都会出错,都会有认知局限。大公司没有很厉害,大国没有很厉害,某某老板、某某艺人、某某博主就更没有很厉害了。大家都是草台班子,都摸着石头过河,都受时间空间的局限。保持批判性思考,在心底最深处保留自己的判断(虽然不用总是说出来),不要造神。23. 有任何学一门新技能的机会,都去。技能是可结合性非常强的能力,技能和技能的结合,就是灵感,就是人的独特性。不用挑,有机会就学,什么都学,也不用有什么压力,边玩边学就可以。开车,滑雪,木工,做饭,裁缝,电商,语言,打枪,钓鱼,编程,都行。会做别人不会的东西,或者拥有一个绝对独特的技能组合,是终极优势。不忙的时候,就去学东西,不会错的。24. 以前小报童也写过的——永远不怨恨自己,如果出现问题,调整个人操作系统即可,让系统去背锅,不要消耗珍贵的心力。一旦开始怨恨自己,就去睡觉。睡个长一点的。25. 一个人时间和空间的自由是无价的。老板无论花多少钱买,他都是赚的。我们此生大部分世俗的奋斗与成就,就是为了把这个自由尽量多地争取回自己手里。26. 不回一个人信息不是天大的事情,不回就不回了,哪怕对方事后问起,「不是忘了,就是不想回」,可以理直气壮。不是每段对话都必须是永续的,话说完了、关系的能量散了,就停了,这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晚点回就更无所谓,三四年一回、十年后再回,都行。这事儿不需要羞愧,没必要解释,不违法、不犯罪,是毫无意义的社会压力。别人对你有关系的期待,那是他自己要解决和梳理的问题,与你无关。我们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27. 人往前走,糟糕的事情、伤心的事情、可怕的事情,都会过去的,都是风景。不要专注风景,不必太在意所处的环境,不用花心思解决问题和对抗。绝大部分问题的消失都不来自于主动地解决,而是过去。目光笔直,专注自身,步履不停,那些陈旧的、模糊的、粘腻的、苦痛的,一定会过去。28. 坐飞机一定要留一根充电线在身上。